短暂的沉默被突然响起的询问打断,眨了眨眼的耿天挤出笑容,“秀芹婶,是俺,天娃。”
喊了一声的耿天走向低矮的房门,穿过黑漆漆的灶房,来到里屋,一眼看到坐在炕上窗户下的秀芹婶,清瘦的脸颊灰白色的头发,微微凹下去的眼窝略微有些发黑,明显眯起的眼睛让耿天心底沉了下,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四。
“俺娘眼睛不好了。”
说了一嘴的刘小四快步走到炕边,上炕,扶住摸索着放下簸箕的秀芹,“天娃来了。”
带笑的沙哑让耿天心底好像坠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的喘不上气,几个大步窜到炕梢,拉住秀芹婶伸出的大手,干枯满是老茧的大手只有一层松松的外皮。
呼吸有些发滞的耿天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任由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的秀芹慢慢的靠近,半响,好像总算认出的秀芹笑了,“天娃啥时候来的,咋不进屋嘞。”
勉强挤出笑容的耿天被那抹温和的笑压的胸口发滞,剪短的应了几句,耿天离开了刘大梅家,走之前,耿天看了一眼刘小四。
“天娃没事过来玩,婶子给烙饼吃。”
身后的温和让耿天眼眶有些发热,“哎,行啊,婶子,等忙完这段俺过来吃婶子烙的发面大饼。”
离开那个让人喘不上气的院子,站在房头的耿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再也维持不住笑容的耿天沉着脸转身,“小四,婶子的眼睛咋了?”
不容遮掩的询问,刘小四眼底红了一下,转头看向远处的大树,“哭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和刘小四无法出口的痛苦让耿天瞬间明白秀芹婶的眼睛是因为大梅姐哭坏的,抿了下双唇,手指尖都有点哆嗦的耿天缓缓吐出一口气,“老钱家啥意思?”
“离婚,俺姐净身出户,天儿哥,老钱家明个来人,天儿哥…”
停顿了一下的刘小四咬了咬牙收回目光看向耿天,“天儿哥,俺知道这这时候要人情挺不是人的,但是天哥看在俺姐小时候没少帮你的份上,给俺姐找个律师,欠你多少钱,俺刘大燕还,一年还不上俺两年,三年还,只要俺刘大燕还喘气,这饥荒俺背,俺懂大姐为啥硬挺着不离婚,是为了俺和孩子,怕俺找不到婆家怕孩子让人戳脊梁骨…”
哽咽的刘大燕硬生生咽下喉间的梗塞,仰了仰脖,把到了眼眶的眼泪憋回去,深深吸口气的刘大燕红着眼眶看向耿天,“让俺大姐打着官司吧,欠下的人情俺去,顺子哥他们怕这官司打起来让婷婷姐她们难过,俺下午就去,跪地磕头,俺都认。”
刘大燕一声声的哽咽让耿天指尖微微发颤,闭了闭眼,“小四,老钱家明个来干啥?”
沉声问道的耿天让刘大燕狠狠的抹了把眼泪,“来作来闹,逼大姐离婚,上次老钱婆子说了,只要大姐一天不同意,她就闹一天,两天不同意就闹两天,不让他孙子进门,俺们日子也别想好。”
没有吭声的耿天点点头,半响,抬起头看向刘小四,“小四,回去吧,明个俺们过来。”
说完,耿天大步离开,一路上,想到刘大燕所说的话,耿天气的心都直哆嗦,从很久以前,耿天就知道双鸭屯因为穷,哪哪都瞧不起,双鸭屯的姑娘即使外嫁也直不起腰,可耿天却不知道,原来双鸭屯的姑娘不止直不起腰还抬不起头。
穷好像成为了外人压死双鸭屯的一个致命法宝,谁都能拿来当令牌用,这个清晰的认知让耿天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匆匆跑到山上,顺着额头脖颈淌下的汗珠子挡住了眼帘,抹了把脸,连续跑了两个地方的耿天总算在猪场后身的小坡找到了装沙子的耿顺。
“顺子哥。”
喊了一声的耿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满脸涨红,脖子脸上全是汗珠子的耿天急促的喊声让灰突突的耿顺吃了一惊,扔下手中的铁锹扶住耿天,“咋了?这是咋的了?出啥事了?”
一连串的追问,耿天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沙堆上,“顺子哥,老钱家明个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