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堵不如舒, 殷无尘还是幼魔时, 就开始参悟佛法,但却不像他的师兄弟们一般古板。
他喝最烈的酒、烤最好吃的鱼,赏最好的美景,瞧最美的人…但就是这样七情六欲全染, 他的师傅却说他最有慧根。
夜黑风高, 殷无妄肆意的扬了扬眉, 跳到了燕式的瓦檐上。他盘腿坐在其上,手往蓝色的乾坤袋中一掏,霎时,一坛放了好几百年的冰凌酒出现在手里。
陆雪虹这个女人英姿飒爽,性格刚毅, 同他脾性相投, 就连给他准备的酒都这么合口味。
手掌一拍, 将上面的红封取下, 他托着乌黑的酒坛,仰头喝了起来。
冰凌酒是用生长在魔域极寒之地的冰凌花酿制, 味道清冽,淡香扑鼻, 喝下去的时候,整个喉咙和肺腑都仿佛被冰冻了一半,霎时,体内的燥热感消散了不少。
“也不知酒有多少,够饮多少?魔域的冰凌花早就灭绝了。而艳骨欢, 我殷无妄身为一众魔头的领头,活了不少年头,见过五花八门的毒|药,却也没见识过这个。看来江山还真是代有人才出呀。”殷无尘一边饮酒,一边自言自语。
远处垂挂着一轮明月,轻柔明亮的光芒洒向大地,落在院中清雅的竹林上,留下斑驳碎影。一阵微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悦耳之声。
竹林边之下的暗影之下,有个黑色的身影立在旁边一尺宽的小道边,她脸上的纱巾随风斜飞,双眸幽幽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门扉,目光交织爱慕、担忧、自卑…以及一抹恨意。
为什么,他要那么完美,为什么他不早点接受她,为什么她变成这个样子,他眼里没有关心,更没有憎恶,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余琼岚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之色。
我美丽的时候,他看不见,如今我变丑了,我偏要他记住这样的自己,即使是恨也无妨。
此刻,她全然忘记了云渊是为了替她取瑶草受伤,魔障一般地向云渊的房门走去。
心里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失去理智地她完全没留意到房顶上的人。
白天云渊汗流浃背,脸红气乱的样子,显然十分难熬,此刻,他一定特别需要女人,
云渊,我定要成为你的第一个女人,即使是死又何妨。
余琼岚腹中发出呵呵的诡笑,眼神有些猥琐地伸出手,正要去推房门,这时,一个圆形的东西从耳畔袭来,在她面上带起一阵凉风,砰地砸落在地上。
脸上一阵清凉,面纱再次被人打落在地上,这熟悉的感觉令余琼岚心底生出一股耻辱感,面色瞬间狰狞起来。
“是谁?”她闻着淡淡酒香,神识一扫,见一人端坐在屋顶的瓦檐上,那熟悉的身影令她一怔。
“云渊大师……”她语气中透着惊讶,好似完全无法想象一本正经的云渊会喝酒,还坐在房顶上。
他的行为那么不同寻常,说不定就是艳骨欢发作了。她心中被打落面纱的怒气化为一丝窃喜,望着云渊的方向,运气飞了过去。
“云渊大师,你和我都中了难解之毒,我理解你的痛苦。”余琼岚轻踩在瓦片上,发出嘎吱脆响,等到了云渊身畔,她弯下腰,伸手去拿殷无尘手中的酒坛,似乎是想与他共饮。
“嗤——”地发出一声轻笑,殷无尘拿起酒坛,眼神幽幽地从她的脸上扫过,戏笑道:“酒色,酒是上好的酒,可惜有酒无色,贫僧纵使中了邪毒,也不敢轻易背叛佛主呀。呵呵…”
他尾音上扬,低沉的声音醉人一般好听,却充满了嘲弄。余琼岚双手抓住瓦砾,用力一握,一堆粉末从她的手心散开。
“酒后吐真言。这便是你的心里话。”余琼岚恼羞成怒地跺了一下脚,气恨得直咬牙。
“就是丑又怎样,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她眼底藏着一抹受伤,解开衣襟就向殷无尘扑去。
眼前的女人披头散发,面色扭曲,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殷无尘觉得十分败兴,皱了皱眉,一脚踹了出去。
余明玉心思惶惶地向着云渊房间走来,只听砰地一声,一道黑影砸落下来,落在她脚边。
她满脑子都是如果表哥再次拒绝她,她该如何主动的问题,一时之间竟然丢掉了修真者的敏锐,没有动手,反而像后退了一步。
“大姐,你怎么在这里?” 等醒过神来,她低头一看,在看清眼前的人脸时,诧异地弯腰去扶,却被地上的人一把推开。
余琼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余明玉,月光之下,少女面色朦胧,恍若幽兰一般雅致美好。
“你也是来准备给云渊献身的么?”她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嫉妒和醋意。
“我…云渊为了救我,才中了艳骨欢,我…我只是来报恩。” 余明玉脸上羞红,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为了救我”这几个字狠狠刺伤了余琼岚,令她忍不住冷嘲道:“救你,你别自作动情了,云渊不过是想救他的弟弟林钱罢了。”
“大姐,不管怎样,云渊大师都救了我。” 余明玉被余琼岚咄咄逼人的气势给逼得倒退了一步。
“云渊是我的,你别想肖想。”余琼岚伸出手,用力地抓住玉明玉的胳膊,就要往回拖,余明玉被她扯得摇摇欲坠,像是一朵在狂风中摇曳的梨花,柔弱可怜。
殷无尘手里的酒坛空了,冰凌酒清冽的劲儿起来,连着之前的药力成倍升腾而起,令他眼睛彻底变得一片通红。
上一辈子,所有清规戒律,除了色戒,他都破了。
如今,他中了艳骨欢这么有意思的毒,还有个别人类女子想献身,他为何要推拒。
“呵呵,既然你那么想为我解毒,那就留下吧。” 他扔掉酒坛,从房顶上飞下,一巴掌拍飞了余琼岚,然后扯住了余明玉的胳膊。
云渊的眼睛红得妖异而邪魅,余明玉害怕得战栗,却又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他就是中了毒才会这样,等我给他解完毒,他就会恢复正常了。她羞怯地抓住他的僧袍,低低点了下头。
“梦回表哥,我知道你早就忘记我了,可是我一直记得你,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愿意。”
殷无尘嘴角扬起一道残酷的笑意,缓缓漾开。
“如果将你变成同我一样,无法控制本我,离不开男人呢?”
听到这句宛若恶魔一般的话,余明玉浑身颤抖了一下,却又忍不住仰着头,去凝视云渊的面孔。
他俊美如神,邪肆的眼神更加令人着迷,于是她忘记了害怕,又痴痴地点了点头。
殷无妄见状,阴邪地挑了下眉,将女子拦腰抱起,一脚将房门踹开,向着卧室走去。
卧室里亮着一颗璀璨的照明珠,靛青地床帐被撩起,床上坐着一位面无表情地少女。她望着双目通红,抱着余明玉踱步而来的和尚“云渊”,嘴角不由抽了抽。
云渊恐惧女人,还有洁癖,估计才是她们这些读者嘤嘤哭着要扑倒的那位,而殷无尘估计才是广开后宫那位。
这样其实挺好,最起码云渊不用面对这些。
周小婵心里替云渊庆幸着,不过,她转过眼望着殷无尘这个大猪蹄子,嗔怪道,“你要作案,不会换个地方么?”
“这里香。” 药力发作起来,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下面,殷无尘根本没有留意到周小婵略含鄙视的眼神,且作为一个魔,他不需要理智,他只管放纵就好。
显然,能这么放浪形骸的只有他一个,余明玉在见到周小婵那一刻,整个人僵硬了成一块石柱。
须臾,她忽然伸出手猛地推了一下殷无尘。
别看她瞧着弱弱的一个人,但作为剑修,她力气其实很大,手上一用劲,竟然一下子将人推开了丈许。
“我…我走了。”
那个人的眼神实在太清明,好似能洞察一切,余明玉从地上站起来,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你别走,我可以给你们腾地呀。周小婵很想伸出尔康手,把人招回来,但是人走得太快,她没来得及,于是只能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地上的危险人物。
他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推一下就推开。她眯了下眼睛,只见他的魂魄红白两色不停交换变动着,就像跑马灯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你不许用我的身体做那种肮脏的事情。”
“佛法自然,我不过遵行本能而已。”
“畜生才遵行本能。你给我回去,否则我就把这具身体毁了。”
“毁了”两个字出来以后,红色的魂魄仿佛被震慑了一般,宛若潮水一般褪去,只留下一片宛若雪一般的莹白。
云渊疲惫地躺在地上,浑身流出的汗令他仿佛刚从水里捞出一般,纤长的睫毛染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半垂在眼前,酷似一只再也飞不起来的带水蝴蝶。
“小婵…我,我不想的,不想做那种事。”他趴在地上,面带不正常的潮红,声音破碎,宛若一个被逼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低垂着头,眼角滑下一滴难过的泪滴。
晶莹的泪滴一颗颗的砸在地面上,没有声音,却令周小婵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拽住了一般,猛地抽疼了一下。
不管是作为清元和云渊,他遇到再大的伤害,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可是现在却哭得宛若泪人一般。
“嗯,哥,我知道,想做这些的不是你,没有人可以逼迫你,今天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你。”
周小婵被云渊伤心的样子带哭了。
这一瞬间,她好想将这个温暖脆弱的人抱在怀里,细心呵护,然而望着他面色酡红,像要燃烧起来的样子,怕增加他的负担,又忍着没有靠近。
云渊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极大的熔炉中,就要融化了,身上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就要死了么,可是为什么不舍?
他听着耳旁传来温柔如水的歌声,如此动听悦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待在云渊身边,看着他难受,周小婵一时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于是拉了一个人凳子,远远地坐在他身边,为他哼着她喜欢的歌曲。
……
夜幕悄悄落下,换来黎明,那掩藏在夜里的阴霾和污浊也仿佛一夕散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前,韦伯兮听着遥遥传来的浅浅温柔的调子,想起了已故的母亲,她会在他被父亲责罚的时候,为他哼起轻缓的摇篮曲;还有早年的师姐,她当初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从不会对他大声说话,像一个亲姐姐一样照顾他,可是某次出门回来,她就变成了不苟言笑的模样。
“在余家的时候,云渊是那么关爱林钱,就像师姐从前一样,这次他中了这样的毒,也不知会变得怎样?还有林钱,他望着亲人饱受折磨,却丝毫使不上力,一定非常难过。”韦伯兮轻轻地敲打着手中的扇子,节奏越来越越慢,最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