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本该少雨,但偏偏却下了,而且雨势还不小,只能说这帮考生的运程不佳。
要知道试卷是绝对不能被雨水打湿,也不能有所损坏的,否则会被收卷官挑出来,用蓝色笔写一份名单公布出来,这叫‘登蓝榜’也就是说肯定没戏了。
叶无尽停下笔,小心地收起了试卷,打消继续做下去的念头。将放在外面的火炭盆移进来避雨,又把上面的板子放下作床,将被子取出准备睡上一觉。
先前就觉得自己的舍房不错,这朝着对面望去,那份爽劲马上涌上心头。由于刮着北风,对面朝北面的舍号就遭殃了,那些冰凉的雨斜落在舍号上,别说火炭盘了,书生只能可怜兮兮地躲在墙角。
看着雨势渐大,叶无尽决定先补个觉。
三天两夜七道题,对于很多考生是要争分夺秒的,甚至还不一定能作答完。但是他却不用,哪怕是规定要先将题写在草稿上,不过也就是抄写十四篇文章,他大半天就能够写完。
本来号舍比较窄,腿是要缩着才能躺下,但凡事都得有对比。看着对面可怜兮兮龟缩在角落的考生,再看着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的军士,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滴滴答答的雨声,厚实的被褥,温暖的被窝。
在这时代最富特色的考场中,他睡得很是踏实,还做了一个梦,梦着自己骑着白马风光归回龙虎寨,全寨子人的站在那寨坊下点着鞭炮迎接他衣锦还乡。
迷迷糊糊中,恐怕睡了一个时辰,突然一声咆哮从隔壁传来。
“贼老子,我试卷染矣!”
一声悲怆的咆哮之后,却看到一个石砚飞到巷道中,显然是这位书生已经要暴走了。
“哇!呜呜……”
这个咆哮的声音刚落,旁边又传来一个哽咽哭泣的声音,并不是先前的那个人,这个声音似乎是上了年纪人的哭声。
这是干嘛?
叶无尽没有了睡意,顿时瞪大了眼睛,只恨不能跑出去瞅个究竟。这第一个试卷被染而咆哮,倒是可以理解,这注定是中举无望,但怎么还有一个突然哭上了呢?
难道他们二人是父子,儿子科举出了状况,所以父亲伤心欲绝?
“非吾才学不达,实是雨号毁吾矣!”
第一个似乎还是不甘心,又是悲怆地说道。
听到这话,叶无尽望了望屋顶,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得知。号舍为四等:一等老号,高大宽敞;二等正德新号,偷工减料矮小狭窄;三等雨号,屋顶绵绵雨;四等臭号,活人进死人出。
本来冬日来临,这雨号问题不大才对,但谁知却刚好来了这么一场雨。
大概这场雨一直不停,而那位考生又急于答卷,又没做足防范措施,最终试卷被雨水打湿,所以才有此遭遇。
“汝之伤吾心甚,吾为汝所害笔落,试卷尽染矣!”
先前那个跟着哭泣老书生,这时也是忍不住说出了缘由,语气间满满的埋怨。
听到这话,叶无尽当即为那老书生默哀三秒钟。
这……似乎真是遭了无妄之灾,本来考场内谁都不敢咆哮,结果给人突然这么一吼一砸。那个正答卷的老书生心理素质估计也是不高,所以毛笔落在试卷上,从而注定会落榜。
一个监考官领着四名军士向着声音的方向大步走去,没多会押着一老一少二个书生从叶无尽的眼前经过,二个书生的嘴里都塞着一团麻布,而神色 都满是沮丧。
这科举还真要小心再小心啊!
叶无尽又是抬头望了望自家的瓦顶,不过还好,看起来似乎很是严实。这人长得帅,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黄昏时分,天空放晴,叶无尽在草纸稿完成了剩下的二道四书题。
由于冬日的夜晚来得比较早,所以大家都早早就得准备晚餐。叶无尽在炭火上烤了些肉,吃了二个饭团,算是对付了这一顿,但已经比那些啃干粮的要好上很多倍。
在上茅房的时候,叶无尽当即就乐了。这呆在粪坑旁边号舍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府大少陈林,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地坐在那里忍受着臭味的煎熬。
擦,这款游戏而已,过分了!
叶无尽上厕所的时候,闻着那股恶臭也是恶心了一把。不过想着陈林要在这种恶臭中呆上三天,心情当即又好上不少,特别在出来之后,看着他扶墙呕吐,口哨声不由得响起。
黑夜来临,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各个号舍的烛火纷纷亮起。
不过这届乡试还真是状况不断,有人在晚间不小心烧了试卷。仅仅是第一天,叶无尽这个巷道先后被带走五人,而且很多人已经注重无法全部完成乡试的七道题。
叶无尽的被子很厚实,兔毛毯子很是暖和,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和偶尔的咆哮声,这一夜睡得很香甜。而且想到在那臭号中煎熬的陈林,当即有一种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