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将前面的四书题看完,都是做文章的,如何不能看出文章的好与坏。其实在查看第一题时,他就感到事情的古怪,这断然不是什么会元之作,0但看到第二篇文章时,当即是意识到其中的猫腻了。
只是秉着一向谨慎的原则,他又翻开了第三篇,结果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不得不说,这个手法的巧妙,这“于休哉”不像是那些生僻字,容易落人口实。
“恭喜胡大人了,在我进来之前,小阁老找我闲聊时透过严阁老的态度,是关于你入阁一事!”
欧阳杰看着他眉头微蹙,知道他肯定是看出这里面的猫腻。若只是将这份当成普通荐卷,那么相信这人恐怕不会发现端倪,但如今却要高荐会元,那还真骗不了人了。
只是他却是有后手,因为这位礼部尚书虽然已经上任三年,但却一直都不曾入阁。如今一位阁老刚刚致仕,那内阁就出现了空缺,想必这人在这时候,定会给严阁老卖这个情面。
六部中,礼部尚书入阁的概率是八成,按正常的内阁填补人选正是吴山。同是官场中人,自然清楚这是仕途的关键时期,若是这时再得罪严阁老,那他吴山可能就因这事而入不了阁。
“说什么了?”吴山又继续翻后面的《春秋》,心里微微泛动,他自然明白这次能否入阁的关键就在于当朝的首辅。
虽然内阁出现空缺,但内阁人数却没有定数,可以填补也可能不填补,另外还可以推举其他的六部尚书入阁。这孔圣人都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他又何尝不想入阁光耀门庭呢?
“于休哉!于休哉!这事到时你再亲自去问严阁老吧!”欧阳杰却是卖了关子,像是当日小阁老突然失去兴头般负手摇头,但并没有离去。
这于休哉是“罢了,罢了”的意思,听起来很是迷惑人。像当日严世藩说着“于休哉”突然离去,为什么欧阳杰丝毫都没发现有异,那是因为这话很贴合当时的情景。
就像是如今,欧阳杰刚刚准备提小阁老带什么话,但仿佛突然失去了聊天的兴头,所以也就“罢了,罢了”,旁人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毛病。
但很显然,这里的“于休哉”却传递了大量的信息。最是关键的信息却是,这次舞弊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欧阳杰,而是能手握入阁推荐权的严阁老。
吴山听到这话之后,再度深深地看着试卷中的“于休哉”,一切昭然若揭。
“咱还是谈回这份试卷,这几篇文章在考生已经是鹤立鸡群了,是否可点为会元?”欧阳杰微笑地望着他问道。他相信这人会懂得取舍,毕竟关系到他能否能入阁。
但在他自信满满的时候,胡山脸上却露出几分讥笑之色:“会元?”
“胡大人,你意为何!”欧阳杰当即有些不快,没想到这人似乎不打算卖严老的面子。
整个至公堂,顿时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落!”
吴山却是大笔一挥,写下了“不取”的原因,将这文章中肯地评出。不仅没有同意将这份试卷定为会元,更是直接打在了三百名开外,让这位关系户直接落榜。
“吴大人,且慢!”欧阳杰有些慌神了,急忙进行制止,伸手按住那要被吴山丢向落卷堆的试卷。
“你要做啥?”吴山扭头望他,身上散出了官威。
欧阳杰迎着他的严厉的眼神,顿时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份试卷就算定不了会元,那取中也很合理吧?”其实他知道定会元有些勉强,但若是连取都不取,那恐怕他都难跟小阁老交待了。
“四书尚可,五经……一塌糊涂!”吴山却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并不打算妥协。
“哪有你说的如此不堪,我看挺好的!”欧阳杰虽然没有看,但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帮那西南巡抚之子争个功名,不能真无法交差了。
“所以呢?”吴山望着他,皮笑肉不笑。
“我认为当取!”欧阳杰硬着头皮,坚持己见地说道。
“莫非要我去请陛下来圣栽此卷?”吴山却是望着他,眼睛绕有兴致地问道。
欧阳杰听到这话,那压着试卷的手仿佛被烫到,急忙抽来,而背脊涌起了一股寒意。若事情真闹到圣上那里去的话,那就不是能不能讨好小阁老的事情,他极可能会受到涉及,没准还会被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