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之中,长老们一起看向高座上的白发青年,这一幕依稀有点熟悉,同样熟悉的还有白发青年唇畔那抹嘲讽又厌世的弧度。
一群斑鸠。他在心里冷冷想到,思绪仿佛又回到小混蛋还在的那个时期,小混蛋一出手,这些长老们统统缩起头,那一刻的小混蛋是多么光芒万丈,他们在一起,光都是同色的。
可是很快,那些瑟缩又灼人的视线又将他拉扯回冰冷的现实。他感到自己站了起来,在那面鬼王酒吞童子的屏风之前,长发披散,意气风发地抬起手击掌。
“诸位,对此,我早有准备。”
刀剑作响,一直安静跪坐在他身边的武士动了。只见武士掀开斗篷,沸腾的刀气就将这件纤薄的织物彻底扯碎,纷飞如蝶的暗色碎片间,武士长刀后撤,面向他单膝跪地——
“主人。”
武士的声线有些微微的哑,他身上刀气逼人,却以最恭敬臣服的姿态跪在源赖光面前,头颅垂下,黑色长发顺在脸颊边。
长老席上传来细碎的议论声,武士毫不抬头,温驯地跪倒在他的主人面前。
“赖、赖光大人!这莫非就是……”
源赖光笑了,他一抬手,武士立刻站起,立于众人的视线之中,神情安定冷漠。
“他名为鬼切,是我的式神……”源赖光扫视一圈,慢慢接上后半句话。
“也是我们与大江山鬼王对抗的依仗!”
长老席一片哗然,细碎的议论声不断响起,然而白发青年这些年在家族中显然积威甚重,没有人敢于当面质疑。长老们打量着,议论着,无人发现武士慢慢握紧刀柄的手。
鬼切其实是个喜欢安静,并且不爱被人长久注意的人。他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以来,跟在主人身后的某个阴暗角落看这个世界,自己思量花怎样开,风怎样吹拂。他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一番理解,也有自己的一番静静观想的态度,他其实并不喜欢其他人的视线。
这一点还是那个名为安倍晴明的少年告诉他的。
彼时他们坐在镜子一样的月亮之下,群萤交飞,水声潺潺。他们分享一块廉价的小小的糖糕,虽然旁边还有很多,可这种分享的乐趣是再多糖糕也无法弥补的。他惬意的将自己藏在阴影深处,望着少年伸出手去承接月华之光。
【鬼切,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少年向他微笑,他也回了一个微笑。平稳的夜晚中,他们仿佛置身于少年所说的那个能够彼此注视而微笑的世界,萤火虫一朵朵花一样的飞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