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有了范妮的关系,生意谈得十分顺利。赫伦验货之后,跟乌提斯签署了合同。他婉拒了乌提斯的餐宴,准备立刻赶回罗马。

箱子装进马车时,已经到了傍晚了。

一轮暗沉的红日挑在树尖,给景物都染上疲惫的暮色。铁盆里的炭火熄灭了,街道冷清起来。凶悍的妇女训斥不愿归家的孩子,男人们收拾工具,感叹劳累的又一天。老太婆将晒干的内衣收进来,内衣如被泥浆染过般发黄。

华丽的马车停靠在尘土漂浮的街边,像珠玉遗落在狼藉中,有点格格不入。

“我在布鲁图斯家做了不短时间的奴隶,得知他的一些情况。”卢卡斯扶赫伦上车时说,“回家后我就会向您汇报。”

赫伦斜躺着,打了个哈欠,胳膊撑着脑袋,抬手招呼他,“我现在就要听。”

“您恐怕需要休息,我的主人。而且,我可不想总是破坏规矩。”卢卡斯爽朗地笑,“我保证,回家后我会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您!每个字都不会漏掉!”

赫伦白了他一眼,听话地躺下,闭上眼睛。

卢卡斯看他要睡觉了,无声地笑笑,替他放下门帘。

他低声嘱咐身边的奴隶,让他赶得慢些,不要走颠簸的小路。

第24章 硬邦邦的温柔

从高卢到罗马的路途并不短。

卢卡斯和奴隶轮流执鞭,马车赶出亚平宁山、进入了罗马城。

楼房拥挤起来,街道十分喧闹。人们因为收获季节的到来而干劲十足。摊车杂乱地摆放,孔雀脑鱿鱼须嗞嗞烤着。小贩们哼着歌,快乐地把苹果红透的一面翻上来。醇香的麦片堆成小山,晒干的鱼在绳上倒挂一排,打扮时尚的主妇挎着口袋讨价还价。

物资的丰富使罗马人没有忧苦,一切都是活力和欢乐的。

赫伦机敏的鼻子嗅到馥郁的果香。他腾地坐起身、撩开门帘。

“我要下车!”他欢欣地叫一声,把专心驾车的卢卡斯吓一跳。

说完,他就像矫健的小豹那样跳下车,钻进熟悉的街道。

卢卡斯把鞭子交给车夫,拿起钱袋跟了上去。

赫伦吸吸鼻子,循着肉香来到烤肉摊,要了两串烤孔雀肉。

烤肉的厨师动作利索,还多给他刷一层胡椒汁。赫伦接过烤串,发现钱袋忘了拿。

这时,卢卡斯像救星一样从天而降,掏出一枚银币递给摊贩。

“来得倒是挺及时。”赫伦咬下一块肉。

“您跳车时,我注意到您手里什么也没拿。”卢卡斯接过零钱,仔细查看数额后才放回钱袋。

赫伦别过脸,狡黠地瞅瞅他,将另一串肉飞快地塞进他嘴里。

卢卡斯惊疑一下,把烤肉拿下来,刚想说话——

“少废话!让你吃就吃!”赫伦及时扼死他要说的话,转身就走。

卢卡斯产生温暖的心绪。这绝不是多么温柔的举止的,只是安放在赫伦强硬的外壳上,像冰川上的阳光,在大反差中透出难得的温暖。

他享受这份硬邦邦的温柔。

两人没逛多久就回了马车。很快,三人就抵达家宅。

卢卡斯换回一贯的棕红色短袍。他洗了澡,黑色染料褪尽,本质的金发悉数露出,像存在于神话里的金羊毛,锋芒毕露的,和它的主人一样,从不去压制什么。

赫伦慵懒地躺上摇椅,想晒着太阳睡午觉。

那捧金色明晃晃地亮相,像头小金狮一样闯过来,跑入他即将阖上的视野。

“卢卡斯,过来。”赫伦眯缝着眼说。他不怎么有睡意了。

卢卡斯驯服地走来,单膝跪地,伏低身体,聆听主人说话。

他的脊梁骨沟壑一般嵌入后背,锁骨像锯子一样延伸着。

赫伦扫视他,目光渐渐下移,来到他的小臂。

——那里烙上了新的家印,不属于波利奥的家印。

“那是什么?”赫伦用手一指。

卢卡斯抬起身,笑着说:“在布鲁图斯家烙上的。您也知道,每个奴隶都要弄这个,为了表明忠心。”

赫伦瞟了那家印一眼,眉头轻轻一揪,没多说什么。

“你该把你的所知告诉我了。”他闭上眼睛、慢吞吞地说。

“我在布鲁图斯家待了一个月。”卢卡斯说,“他是格奈娅的养子,继承了她亡夫的遗产。他没有尼禄的福泽,却有尼禄的习性,虐待奴隶就像吃饭睡觉那样普遍。他甚至在后院养了两头狮子,如果有奴隶犯错,就会被扔到狮笼里。那段时间,我的工作就是喂狮子。”

“他的闲钱倒是不少。”赫伦嘲道,“被夺去了橄榄园,还有心情喂狮子。”

“除了养狮子,他还会定期去一个妓院,我跟随他去过几次。他总会找一个叫阿皮娜的妓女。”

“妓院?”赫伦睁开眼睛,冲他看过来,“那你有没有一同享乐?”

卢卡斯惊愣一下,说:“没有。他不会给奴隶花钱的,我只是站在外面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