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梦境变得清晰起来,王悦的脸不再笼罩在拨不开的雾气中,他坐在牛车里头,车厢挂着的帷幕随风飘动,夹道皆是盛装的女郎,她们尖叫着、跳跃着,将怀里的花朵投向牛车。
清河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尖叫,她欲将手中的花朵扔给王悦,可是手中空空,那捧红月季不知丢到何处。
清河着急蹲下去寻,却不知被何人一脚踩到地上,她要爬起来,可是更多的人踩踏过来,她绝望的抱头蜷缩,蓦地,身上的压力消失不见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王悦犹如天神一般从牛车里下来了,踏着厚厚的、如地毯般的花瓣,一步步向她走来。
可是她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和别人的脚印,污秽不堪,和纯洁无瑕、不沾染一丝污秽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自惭形秽,就要被心中天神般的人物看到她人生最狼狈的时刻了,她索性抓了一把泥往脸上糊过去,心中暗自祈祷:你看不见我,你不认识我,不要过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和女郎们挤在一起尖叫“王悦看这里”的时候,王悦就像雕像般坐在牛车里纹丝不动,眼光的余光都不会给她一点点。
可是当她就像一朵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残花时,他却看到她了。
不仅如此,他还下车,步步生花,朝着她走来。
他来了!他来了!他踏着鲜花来了!
我的梦中檀郎,会踩着七彩花瓣,在我最危难、最无助的时候来救我,然而这一切都发生了,我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开心,飞一般的投入他的怀抱,叫他卿卿。
不要过来,莫要挨我,莫要看到我这幅模样。
我不想浑身是泥的被你拯救。
可是王悦依然步步走近,他半蹲下来,向她伸出右手,“终于找到你了,跟我走吧。”
多么完美的一只手啊!犹如瓷人般白皙润滑,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
她无法拒绝梦中檀郎的邀请,本能的伸手牵住他。
就在两人指尖即将相碰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手,污秽不堪,手指头还都是伤,这是她雕刻人面瓦当时的伤,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十个手指头没有痊愈的时候。
自卑感顿生,她缩回右手,在淤泥里打了个滚,站起来,拔足狂奔。
他是那么的完美,她不配得到他的青睐。
她在泥土里滚成了个泥人,拔足狂奔,只想逃离他。
他却紧追不舍。
为什么要追我?无论她逃到何处,他始终跟在身后,前方是宽阔的大江,她干脆一头扎进大江里,江水洗濯了她身上的污秽。
啪的一声,她在水中回头,看到梦中檀郎也跟着跳了江,他的发髻被江水冲散了,齐腰的长发就像水藻一样四散开来,宽大的衣袖裙摆也被水泡得鼓胀开来,好像脚下刮起大风,从下而上将衣服头发吹散。
这个样子就更像画中的下凡的天神了。
天神王悦向她飘过来,抓住她的手。
她慌忙推开,想要逃走,可是他不肯放手,还揽住了她的腰。
她大慌: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不是我亵渎神灵!是神灵先动的手!
她越是挣扎,神灵搂的越紧,然后,神灵不仅动手,他还动起口来了!
就在她水底无法呼吸时,神灵给了她一个吻……
啊!
实在太刺激了,清河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满头大汗,看着眼前的床帐,她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梦。
“做噩梦了?”
一只手伸过来,手里还拿着帕子。
这是刚刚在梦里出现的手、也是在梦里听过的声音。
“嗯。”清河接过帕子擦汗,却不敢侧身看他,怕亵渎神灵。
为什么王悦会在我的房间?
清河僵在床上,坐着不是,再躺下就更不是了。
王悦问:“头还疼吗?”
清河板板正正的回答:“不疼了。”
王悦端上一本温水,“饿了吧,先喝点水,想吃什么?现在是下午,我们在船上,明天到建业。”
每次喝了药,都起码睡到中午,甚至睡一天一夜都有。清河已经习惯了,但是心中如神灵般的王悦不可亵渎,他现在在她的房间,嘘寒问暖,又是递手帕又是端茶送水,她好紧张。
哦,对了,他们都说我是清河公主。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公主也不能把王悦当成仆人啊。
王悦越是贴心,清河越是愧疚,甚至自责,总觉得自己用公主身份迫使王悦这种神灵般的美男子屈尊来为她端茶送水。
清河脑子满是骄傲自负的公主强抢良家美男子的场景。
睡了快一天,清河也渴了,将温水一饮而尽,王悦接过茶盏,清河忙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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