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进了里屋,还听到他娘婉拒了几个要给他张罗着说媳妇的人,回来后面上虽然尽量表现如常,不过明生还是看得出来,很勉强。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被卖进宫的事,现在说媳妇就是害了人家。
“明生啊。”徐氏搓着手,心中有些忐忑,怕待会儿要说的话伤了儿子的自尊心,所以有些犹豫。
明生边烧柴边抬头看她,“怎么了娘?”
“你想找媳妇吗?”儿子也十四五岁了,这个年纪正是娶妻生子的时候,“如果想的话,娘给你买一个。”
买的跟娶的不一样,娶的有诸多要求,事后要是知道了,难保不会生气宣扬出去,但是买的身家性命都在他们手里,他们说的算,她也没资格抱怨什么。
明生苦笑,“娘,儿子还小,不需要媳妇。”
他还不知道能待多久,毕竟杀了人,慎邢司一定不会放过他,这里离京城还是太近了,有被抓的风险。
他可能待不了几天,再住一天,一天就好,一天后他就走,去别的地方。
“真心的吗?”明生太懂事了,她怕是迁就。
“嗯。”明生很肯定,别说不能久待,就算能他也不会娶妻,耽误人家。
徐氏仔仔细细打量他,看不出来他有委曲求全的情绪才作罢,“那以后要是想了,一定要跟娘说。”
“嗯。”这个明生没拒绝,没必要了,最后一天,他想顺着父母。
徐氏笑了,“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去那边坐着,我给你下。”
明生确实饿了,起来到现在还没吃饭,“就馄饨吧,下碗馄饨就好。”
他千里迢迢回来,就是想吃一碗爹娘包的馄饨,昨儿吃的狼吞虎咽,没尝出味道,这回要细嚼慢咽,好好品品几十年老店的特色。
五更左右,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些赶早市,或是要上书苑的学生,有男有女,还有些附近府上的丫鬟,趁着主子还没起,出来买些热乎的吃食垫垫肚子。
大家在这条街上住了许久,互相都认识,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对方还长相清俊秀气,脸白的就像黑夜里的明灯似的,登时吸引了不少人驻扎,小声谈论。
明生听到了,没怎么在意,毕竟他在宫里也经常被人指指点点。
说他靠脸上位,狐媚主子,没什么能力的人有,夸他长得真的好看,给他送帕子,送糕点的人也有,被讨论的多了,自然无所谓了。
况且这些人不知道他的过去,几乎都没什么恶意,单纯的夸他而已。
当然也不乏几个茬茬不平的少年,愤愤的看着他,觉得他很碍眼,也许本来姑娘们都在讨论他们,结果现在……
明生突然想起来,他以前在宫里时,也不是完全憋屈难受,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件乐趣的。
比如说被太监排斥,欺负,就刻意接近他喜欢的宫女,凭他的外貌,嘴又讨喜,一般情况下都能顺利交上朋友,然后当着那些欺负他的人面,整天同进同出食堂和杂役处,气死他们。
明生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他本来就生的好看,一笑更好看,徐氏忙完从后面出来,吃惊的发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平时就算忙也不会这么多人,因为店小招呼不过来,别人就去别家了,今儿竟都耐耐心心等着。
“明生啊,你赶紧吃,吃完招呼客人了。”徐氏催促了一声。
明生‘嗯’了一道,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将汤喝了,把碗端去后厨清洗。
他一走,徐氏登时被人拉住,有人小声向她打听,徐氏还没反应过来,但凡有人问,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来也是个爱叙话的人,叙着叙着感觉不对劲,话题怎么都围绕着明生?无论她绕到哪?换成了什么,最后都绕了回来,变成明生。
后知后觉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生意这么好,不是隔壁没开业,或是赶集,纯粹是因为明生。
徐氏微微侧过身子,隔着一层帘子朝后看去,明生在洗碗,这孩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端生了一副好样貌,原先只觉得还跟以前一样讨喜,现在才留神,原来他已经长大了,开始会勾搭小姑娘了。
徐氏突然捂嘴偷笑起来。
是她生的,没有辱没她的血脉。
*
离明生的出宫已经是第五天了,长锦宫依旧一片安宁,就像外界的风风雨雨都被阻拦了一样,到达不了里头,古扉还有空坐在廊下看星星月亮。
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古扉蹙着眉,抠自己的手指。
他已经七岁了。
但是他的生辰很不凑巧,在明生杀了人,逃亡的时候,没有人有心情给他过,他自己也没什么兴致,但是真的被忘掉,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古扉告诉自己已经长大了,又在冷宫,明生哥哥的关键时刻,他过不过生辰有什么关系呢?
过也是一天,不过也是一天。
回头瞧了瞧,屋里很暗,花溪进了空间还没出来,不知道去做什么,在空间内外时间不一样的情况下居然也能这么久不出来。
也许是有事忙吧。
古扉垂下脑袋,心情越发低落,就算他怎么开导自己也没用,像是掉进了冰窟似的,冷,还有点颓丧。
没人记住他的生辰,花溪也没有,她忘记了。
“怎么又哭了?”花溪声音里很是无奈,她才离开多大一会儿。
“花溪……”古扉陡然站起身,朝她跑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强调道,“我没有哭,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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