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彦博的强硬,赵顼有一肚子驳斥之词。但皇帝的身份,让他不便于臣下出言争执,那样做有失体统。只是反驳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赵顼都感觉憋得难受。早知道把王安石一起叫来,或者口才出众的曾布、章惇也行。
君臣两人一对一的时候,吃亏的往往是天子。而且就算被臣子喷了满脸口水,还必须要虚心接受,否则就是拒谏的罪名。自真宗之后的几个天子,在惯出了脾气的文臣们面前,没一个能强势得起来。
让天子无话可说,这才体现出了元老重臣的本事,轻轻松松就扳回了局面。只是文彦博还要趁胜追击,让赵顼放弃设立秦凤路的想法。
“赵瞻行事谨严稳重,对君命兢兢业业。哪如种谔,一次侥幸功成,便自以为功,日后都想着侥幸行事,期望能一步登天。如今的大挫,种谔岂无罪责”
“种谔有功无过!”
赵顼很坚定的要保种谔。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种谔、张玉还有高永能这样的帅才,赵顼保护还来不及,哪能将他们治罪,“今次之事,罪名不在他们身上。”
横山攻略功败垂成,实在不关种谔的事,即便河东军被伏击,使得罗兀防线被撕破一个大口子,但靠着种谔和他麾下众将的努力,使得罗兀城依旧安稳。要不是庆州兵变,局面绝不至于如此。
“种谔之过或可商榷,但韩绛用人不当的罪名,却是他洗不脱的。”
“王文谅已经死了……战死!”
在王文谅已经战死的情况下,其实逼反广锐军的罪名,已经栽不到任何人头上。不论王文谅犯了多少错,不论是不是他逼反了吴逵,因为他忠心耿耿,忠心到为国赴死的地步,单是‘忠勇’二字,韩绛信用王文谅就不能算有错。
现在在赵顼的心目中,横山攻略的失败,除了吴逵祸国,就是赵瞻坏事,韩绛只是担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罪责而已。而且韩绛的处置早已决定,文彦博现在重又提及此事,不知是在转着什么想法。
通过一些有关联的人、事,从侧面慢慢造势,声势起时便单刀直入,这是文彦博常用的手段。刚刚过去的一番对话,就是文彦博手段的明证,只是被韩绛的奏章给堵住了。但现在赵顼看文彦博说话,分明又是故伎重拾。
“无人有过,人人有功,可战事自败。臣不知区区一个吴逵,能不能但得下这些罪名军心不稳,岂是可以等闲视之……臣请陛下休兵止戈,且还陕西百姓数年清净!”文彦博一下跪倒,言辞恳切的求着赵顼。
赵顼连忙让这位老臣起身。见文彦博反对得如此激烈,看起来很有可能会以请郡相要挟,赵顼一时无法作出决断。他需要一个元老重臣坐镇朝堂。再说契丹人最近插手了宋夏两国之间,赵顼知道他需要一个知兵强势的枢密使,而不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战阵的执政。
为了维护朝堂内的势力平衡,赵顼不得不选择文彦博。就算秦凤转运司能短时间内设立,但对于河湟的帮助还要登到六月夏收之后。既然如此,此事过两个月再提也不迟。
赵顼还是纳闷。
文彦博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反对设立秦凤转运司,是在怕河湟那里立功不成但也不该这么急,无论哪一项要出成果,肯定还要耽搁时日的。
设立秦凤转运司,首要划分的就是钱粮。将陕西转运使路一分为二,对河湟之事,好处甚多。但要将区划、收支等一系列权责划分清楚,就跟兄弟分家一样麻烦。
还有在郭逵改任长安后,谁去担任下一任兼任秦凤经略使的秦州知州这也是要需要考虑到问题不管怎么说,都必须是支持河湟开边的人选,而且野心不大,没有与王韶争权夺利的想法。。
加上新的秦凤转运使又该分派给谁人赵顼准备先进行考察,要到最后有结果,还是要稍等几个月的时间。
想到这些,赵顼都不由得头疼起来,人事上的选择从来都是困扰着所有文武官员的问题。相对而言,还是量功记赏的工作轻松。给参加了战斗的诸多将校的封赏,现在已经初步定了下来。在最终败阵的情况下,赵顼仍是尽量给他们最多的回报。等到王中正和赵瞻回返,在参考了他们的报告之后,便能定下最终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赵顼一直都很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