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思立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出自己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就在二月初的时候,朝廷同意在巩州设置折博务,以商人入中的变通手法,向熙河路加速输送粮草。
所谓入中,就是招募商人把粮草运到边寨指定地点,兑换钞引,而后商人再凭钞引,去京中或是其他地方去领取报酬。最早的时候,付给商人们的报酬是现钱和金银,后来转为实物,如香药、茶叶,而现在更为普遍的便是盐。
原本以秦凤转运司的运力,支撑起万人左右的大军,保证正常的补给没有任何问题。但换成是三万兵马,对于陕西民力几乎就是涸泽而渔了。能有别的手段做个补充,不论是蔡延庆,还是赵顼、王安石,都不会介意使用。若是早有明证且卓有成效的手段,更是不会有一点反对之声了。
但陕西缘边各路入中,商人们兑换钞引时,发给的都是解州的池盐。作为北方最为上乘的食盐,解州池盐的价格要远在井盐、海盐之上,所以商人们趋之若鹜。
入中的政策,在缘边各路其实一直都在施行着,尤其以靠近解州的鄜延和环庆两路为多。这两路的入中,占去了大半的解盐份额,也因此,能分配给熙河路的食盐数量,就显得微不足道这就是为何之前韩冈和王韶都没有把注意打上入中纳粟上可是如今运力不足的情况实在难解,设立折博务纯属无奈。为了解决给付解盐不足的问题,韩冈给王韶出的主意,是用河湟荒地,以及官田出产的棉花来抵数。
当时王韶犹有疑虑,担心这空口说白话的荒地地契和根本还没下种的棉花,根本吸引不了商人们的眼睛,因而为防万一,还把盐钞都放了进来,希望能用巩州的井盐,来代替解州的池盐王韶本还想过用茶做报酬,但如今茶园都给官府给包了,尤其是靠近陕西的蜀中,那里的茶园有大半出产被运到熙河路这里向吐蕃人交换战马,吐蕃人不再缺茶,换成茶叶,就没有多少利润可言。所以这一个方案被放弃了。
但商人们最后的选择,却证明了韩冈的正确。不仅仅是因为巩州的井盐过于咸苦,难以入口。更为关键的,还是利润的关系。对于愿意入中输送粮草的商人们来说,棉花如果纺成棉布,带给他们的利润绝不止百分之三百,比起三成五成的盐利,用着最简单的算术算一下,那要强出十倍八倍只是要稍等一段时间而已。
“旧时商旅入中,拿到钞引后,换来的官盐其实并不够补偿运送粮秣的费用。官盐只是个幌子,有了这个幌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外出售盐末,从党项人的青白盐池那里回易来的私盐,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掺进去卖掉了。”韩冈当时是这么向王韶解释的。有个擅长经商的表弟,让韩冈对于商人们的奸猾手段,多有了解,“拥有一斤官盐的量,奸商们往往都能卖出十斤去。可这般卖盐终究是犯忌的一件事,利润也只有三五成,哪比得上棉布的三倍五倍呢”
王韶和高遵裕虽然没听说过那段著名的、对商人追求利润的行为的评价,但也算得清三倍和三成的区别。毕竟这些奸商的手段,也是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的。
而对于边地的商人们,以及他们背后的豪门来说,三倍和三成他们也一样算得很清楚。虽说荒地尚未开垦,棉花只刚刚栽种,但以这些豪门所拥有的影响力,难道还怕朝廷转过脸来会赖帐不成而且,天子和朝堂也盼着他们能出手,让熙河诸军州的出产更为丰厚,根本不可能会翻脸不认人。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熙河经略司,用过去两年里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向所有人证明了他们的能够保护大宋臣民在河湟地区的利益,否则,又有谁会到熙河路来冒险
顺利的进了城,韩冈将景思立送到衙门中,王韶和高遵裕都在正厅中降阶迎候。王韶、高遵裕与景思立说话,韩冈还有事要处理,抽个空就起身告退。只是他一出厅门,就被王厚给拉住。
王厚性急的问着:“厢军的事,景二是怎么说的”
韩冈回头看了看正厅,把王厚拉得更远了一点,“看起来他并不反对熙河要这批退下来的厢军。”
“这就太好了!”王厚很兴奋的一锤掌心,“只要他这个知德顺军能帮我们说话,秦凤路争不过我们。若能多了三五千户,秦凤转运司的钱粮,几年内必然还要向熙河倾斜。”
“这事就再说吧,先准备着就是了。”
关于厢军的事,韩冈和王韶只是为了未来筹划,至少并不是亟待处理的事务,真正要对付的还是远在河州的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