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尺多长,已经在寒风中给冻僵了。
严素心掌着厨刀,指挥着随行而来的两个厨娘,在河滩边处理起鲤鱼来。
一边的小锅里开始咕嘟咕嘟的煮着鱼羹,而严素心又开始在砧板上料理起去腮去内脏的其他几条鱼来。做得不是别的,而是京中如今最为流行的鱼脍,也就是生鱼片。
鱼脍,一个是要看着鱼的新鲜程度,还有种类。黄河鲤鱼算是河鱼中最好的一种了,又是刚刚钓上来的,再新鲜不过。
而同样重要的则是刀工。严素心于此事上最为擅长。她片出来的鱼脍,纤薄如蝉翼,白得近乎于透明,吹口气仿佛就能飘起来的样子。
韩冈夹起一片,占了点调料放进嘴里,冰鲜嫩滑的口感顿时在口中扩散开来。
放下筷子,韩冈对着素心笑道:“若是欧阳文忠和刘原甫犹在,若能尝到素心的手艺,必不会时时提鱼造访梅圣俞家【梅尧臣】。”
梅尧臣家侍女善做鱼脍,欧阳修、刘敞,‘每思食脍,必提鱼过往’。虽然没有尝过梅尧臣家侍女的手艺,但韩冈确信,严素心的手段绝对不在其人之下。
“梅圣俞就是那个鲶鱼上竹竿”王旖问道。
“对!”周南笑着点头,她对京中故事比韩冈、王旖都要熟悉,“就是那个鲇鱼上竹竿,猢狲入布袋的梅尧臣梅圣俞。”
梅尧臣以诗知名三十年,与欧阳修等重臣交往甚密,可惜始终不得一馆职。晚年参与修唐书,对其妻刁氏道:“吾之修书,可谓是猢狲入布袋。”刁氏则回道:“君之仕宦,何异于鲇鱼上竹竿。”
梅尧臣说他修史书,如同猢狲钻布袋般容易,而刁氏则笑他做官却比鲇鱼爬竹竿还要难。梅尧臣夫妻的这番对话,正是一句佳对,被人听了后,很快就流传开来。
无论是韩冈,还是王旖、周南和云娘,对素心的手艺都是赞不绝口。今天的鱼脍,更是验证了她的厨艺。
韩冈吃了小半条,停了筷子。鱼脍虽好,却不能多吃,尤其是在冬天,吃多了会伤脾胃的。而其他几位,也都没有多吃,
韩冈的一对儿女,这时闹着要下地来。两个孩儿到了河边上,始终都是由乳母给抱着,一刻也不让他们下地。毕竟是在冰面上,被凿开的洞,大人掉不下去,小孩子可说不准。尤其三岁上下的小孩子还喜欢乱跑,很容易出事。
韩冈将儿女抱到膝前,对着妻妾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天可是难得的清闲。”
严素心笑得有些悲伤:“可是等过两日,官人就又要忙起来了。”
“那也只是一时而已。”韩冈安慰的冲她笑了笑:“我不想多掺和现在朝廷上的事。韩子华、吕吉甫都有私心,为夫何必趟那汪浑水。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心上能轻松一些。接下来的日子,也可以多陪陪你们。”
……………………
“韩冈还是不肯奉诏”
“回官家的话,府界提点韩冈的确不肯奉召。”
奉旨前往白马县的童贯连头也不敢抬,他前日第二次去白马县,诏令韩冈接手,但韩冈又给拒绝了,一点也不松口。
赵顼暗叹了一声,终究都是不省心的。
他此前也从孙永那里听说了一点消息,韩冈只想要一个军器监,却不愿接受中书检正。虽然去了中书容易升官,但会掺和进如今纷乱的朝局中,从韩冈的角度来说,这的确不是好事。
可韩冈的盘算赵顼也能看得清楚。
这算什么!
看到王安石走了,正好可以在京中兴风作浪了
将关学送入京城,让张载在开封城中宣讲格物致知的道理。如果给了他一个机会,说不定转头就要再一次建言,让张载进入经义局了。
做臣子的都有私心,赵顼也能体量,韩冈的私心算是好了,是为了他的老师,为了他的学术而努力。总比为了钱财、子孙要光明正大上一点。
但私心就是私心,对于朝堂来说,对于天子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赵顼不是不能容忍臣子的私心,但要想有私心,最好还是不要表露的那么明显比较好。
“童贯!”
“奴婢在!”
“你去白马县,传朕的口谕,宣韩冈即刻入觐。朕要亲自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