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低垂着眼睫,神色近乎平静地抓着身下少女的手腕,一点点将短刀从自己的腹部拔出。
鲜血喷涌,有一大部分泼洒在了少女的后背,甚至连那一截雪白的后颈也不能幸免,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神色间甚至有几分心满意足。
在时雨看不见的角度,妖狐平稳地拽着少女的手腕,强制性地将短刀转换方向,直直对着少女的心脏所在之处。
然后,轻轻地往前一推——
耳边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时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突然被一双手猛地提了一下,整个人落到了一个平稳的怀抱当中。
她有些茫然地微微眨了下眼,在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诧异地瞪大了眼,失声道:“花开院秀元?!”
“啊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礼貌呢……”自然地松开手,让少女在鸟形式神背上坐好,穿着一身纯白狩衣,眼神犹如狐狸般狡黠灵动的阴阳师悠闲地摇了摇蝙蝠扇,摇头叹道。
“花开院大人。”时雨立刻改口了,她有些迟疑地问,“刚才……是您救了我吗?十分感谢……”
虽然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反抗,但时雨对于妖狐在最后那一刻的行为心知肚明,她很清楚,如果花开院秀元没有及时出手,自己现在少说也是个重伤的下场。
流血过多导致死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无需道谢。”花开院秀元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嘴角含着仿佛是逗弄般的笑意,慢悠悠地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麻仓君的小徒弟就这么窝囊、又丢脸地、自己被自己捅死啊。”
窝囊!
丢脸!!
自己被自己捅死!!!
时雨接连被三个狠毒的形容词狠狠戳到心脏,一瞬间简直心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等等,你之前一直在看着?!”时雨突然抓到了花开院话语里隐含的信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嗯~”大阴阳师若无其事地偏开了头,口中疑惑地自言自语般地喃喃着,“奇怪,明明卦象是有惊无险才对,占卜居然出错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占卜的结果没有危险,所以之前也一直在……看戏?!!”时雨额角一跳,眼神顿时变得险恶起来。
一想到自己刚才辛辛苦苦浴血奋战,式神们伤痕累累甚至重伤,但旁边其实一直有个混蛋大阴阳师在看戏……!
“啊呀,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花开院秀元仿佛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很有趣一般地,在少女的瞪视之下反而笑了起来。
时雨之前与这个在平安京名头很大的阴阳师没有什么交集,自家的师傅叶王似乎也和他关系平平。因此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传闻中亲切温和的阴阳师真身居然是如此的……欠抽!
“其实……哦呀!”原本正准备说些什么的阴阳师,突然变了个语调,时雨感到身下载着他们飞行的式神突然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三两道风刃从他们身边擦过。
为了躲避风刃的袭击,式神越飞越高,时雨和花开院秀元同时探头朝下望了过去。
站在原地的妖狐此时已经整个身体被黑气包裹。
从天上看下去,就只能看到一团被妖气驱动着,不断旋转着的不详的漆黑漩涡。
无数狂乱风刃以他为中心,朝外疯狂肆虐着,将原本美丽的樱花林摧残得一塌糊涂。
“真是夸张的家伙啊。”花开院秀元眼神微眯,语气却仍是慢悠悠的,“执念强得恐怖呢,以这执念为口粮,究竟会成长到何等地步呢?”
“趁着现在杀掉他,就不会再有什么成长了。”时雨眼神冰冷地回答,“花开院大人,您为什么不出手呢?”
花开院秀元唇边仍然是不变的微笑:“很简单啊,因为这只妖怪,已经不是我能够杀掉的妖怪了。它是执念的化身,只要那股执着不散去,无论死去多少次,都会重新复活的。能够真正杀死他的人,就只有一个。”
他的眼神注视着身旁的少女,目光中似有无奈,又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惜和叹惋。
时雨紧握着拳头,压抑地喊道:“可是!现在的我做不到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谁都想杀掉他!让他在我的面前彻底消失!可是我……!!”
谁愿意被一个变态整天盯着看追着跑啊!而且刚才她都差点被他弄死了!
“你能够做到的。”花开院秀元难得卸下玩世不恭的神色,温和而肯定地对她点了点头,“我的占卜可不会出错。”
“嘁,刚才好像还听见某人说自己的占卜出错了吧?”时雨不屑一顾地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不肯出手的阴阳师,视线再一次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伤势还未恢复的姑获鸟她们已经被山兔与魔蛙的组合偷偷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白狼和清姬也顺势避开妖狐无差别的攻击,将战场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那之前那群占着‘特等观众席’的围观贵族们,时雨原本以为他们应该会在这种恍若天灾的攻击下死伤惨重——毕竟不论是博雅还是她的结界都完全抵抗不住这种程度的攻击。但事实上,他们却令人意外的仍然好好地呆在原地,一道纯白的结界将他们包裹在内,虽然被风刃击打得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破碎。
时雨定睛一看,才发觉一群阴阳师和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到了,正合力维持着结界的运转。
在发觉结界内部那群大大小小的贵族们脸上流露出的兴奋激动之色,一些人甚至在家仆逾越的拉扯之下仍然不肯离去,坚持要留守下来,时雨不禁感到无言以对。
这群蠢货,难道真的以为是在看戏吗?
等到结界被击碎,妖狐要杀他们,真的就只是动动手指的一件事而已。
“喂,花开院大人,你的占卜结果有没有显示那群贵族的死活?”时雨仍然望着下方,头也不回地开口问道。
“唉,真是现实的少女啊,发觉我已经没有用处之后,态度居然变得如此之快。”花开院秀元虽然口中这么抱怨着,脸上却洋溢着饶有兴致的笑容。
“看你这幅淡然的表现,难不成这群家伙居然能完好无损地存货下来吗?”时雨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爽地低声道。
“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花开院秀元笑眯眯地回应,“他们也会永远感谢你的哦。”
“我说过了吧,做不到的。不要强人所难啊。”时雨皱了皱眉,她在脑海中思量着能够杀死妖狐的方法,片刻后忍不住低声道,“如果八咫镜还在……说不定还有一些可能……”
“八咫镜……?”花开院的声音有些微妙,“是吗,原来如此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时雨瞥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习惯性卖关子的阴阳师投以嫌弃与怀疑并存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