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时雨皱着眉盯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开玩笑的。”大天狗微微阖眸,眼光从时雨身上移开了。

空荡、虚无、寒冷。这是时雨从大天狗身上体会到的情绪。这个曾经身怀大义,坚守理念的妖怪历经千载的时光之后,像是已经烧尽的灰烬、熄灭的火烛,就连眼眸中仅有的一点温度,都像是月辉的反射。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时雨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的大天狗对于她来说,陌生得可怕。

“这是谁?”这时,滑头鬼发现了吸血姬手里拎着的男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被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移开了话题,时雨也松了口气,回答:“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这个男人操纵鼠群袭击了我们。”

“那么,这件事交给我吧。”滑瓢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揉了揉时雨的脑袋,亲昵道,“夜晚是妖怪的时间,但你该去睡觉了。”

时雨正处于与大天狗无话可聊的尴尬境地,闻言顺势点了点头。她示意吸血姬将人交给滑头鬼,正准备带着式神们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四处探看,唤道:“吞仔?”

“哈,我倒是看见那小鬼自己离开了。现在大概是在你的房间里吧。”滑瓢坏笑起来,“你猜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昔日我们几乎平起平坐,他还是最强的那一个。但现在可难说咯。”

时雨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毕竟酒吞童子的真身还被封印着,一大半的实力发挥不出,但心头还是有些不快。

她冲着几个妖怪点点头,就带着剩下的吸血姬、山兔和灯笼鬼,缓缓离开了这里。

前往自己小屋的路上,时雨的心情难以平复,忍不住问道:“山兔,被封印的时候,你的心中是怎样的感觉呢?”

“呃?”山兔发出可爱的疑惑之音,想了想,回答,“刚开始的时候很黑,身体也不能动,所以就只能睡觉啦。”

“一直睡吗?不难受吗?”时雨追问。

“还好啦,虽然有点无聊,不过经常做梦,也会梦到有趣的事。”山兔呵呵地傻笑起来。

时雨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柔软。

“嗷嗷~”灯笼鬼凑到时雨跟前,甜蜜地舔了她一口,不断地叫唤着。

“嗯,你也在睡觉是吗?对,还有新的朋友。”时雨温柔地揉揉它的头表示赞许。

n级到r级是一道明显的分界线,灯笼鬼的等级限定了它的智慧,但与此同时,简单的灵智也使它不会胡思乱想,永远维持着那一副乐观而欢快的模样。

青行灯的叛逆举动令时雨有些隐忧,而遇见大天狗之后,时雨又从他身上隐约窥见出时间的残酷与峥嵘,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想要将式神们重新聚集起来的这条路,比想象中还会更加困难。

络新妇、白狼、姑获鸟……再次重逢时,她们又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说起来,大天狗也真的是变了很多,比起以前更加不好接近了,到底是遇上什么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时雨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发现屋内亮着灯,进去之后,发现吞仔果然早已经到了。

他不肯在大天狗面前多停留的原因,时雨大概能猜到。因此她并不多问,简单的梳洗之后,吸血姬已经自动自觉地窝在了她的右侧,她自然而然地看向吞仔,示意般拍了拍洁白的床铺。

吞仔看着她,默然半晌,片刻后还是从了。

从他们相遇到现在,每一夜都是这样靠近着入眠的。

山兔得到了一床儿童版的床铺,魔蛙睡在了外头,灯笼火与古笼火为了不打扰时雨的睡眠,将火光降到最暗,挨在一块靠在角落里。

前几日时雨为了见到昙花一现的成年体酒吞,还硬生生熬到深夜。但今天因为与青行灯打了一场的缘故,几乎是一闭眼马上就睡了过去。

吞仔静静感受着她的呼吸逐渐悠长,毫无睡意的晶莹紫眸中倒映着她的睡颜。过了一会,他就站起了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吸血姬睁开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最终与其他式神一样,保持了沉默。

走过回廊的时候,那道矮小的赤发身影在夜色下逐渐抽长,轻薄的战铠、强健的体魄、半裸的胸膛与背负的巨大鬼葫芦,宛若鬼神复苏,在空气中塞满令人胆颤的沉重魄力。

“就这么走了?她醒来会生气吧?”一道充满磁性的嗓音从旁传来。

“星会理解的。”酒吞童子目不斜视,凌厉的眉眼宛若刀锋,充斥着肃杀之气,“滑瓢,她暂时交由你保护。如果她出了事,本大爷就宰了你。”

“还是老样子啊。”滑头鬼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位可是弑神犹如吃饭喝水般的狠人,说到做到太容易了。不过眼前这一幕,多少也在他意料之中。

完全恢复记忆的那一霎那,真正的酒吞童子就复苏了。以他的傲慢,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此刻的弱小姿态。再加上时雨显然被别的势力盯上了,酒吞需要更多的力量来保护她。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大江山的势力现在由夜叉暂代统领,那家伙倒是对你忠心耿耿。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孜孜不倦想要救你出来。如果要取回身体的话,你可以联系他们。”想了想,滑头鬼建议道。

“不必你多说。”酒吞童子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只剩冷静而隐含狂妄的话语飘荡在空气中,“他们已经来了。”

第199章

这一夜时雨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冥冥中早有预料,辗转反侧却始终昏昏沉沉, 犹如梦魇,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怔怔着团着被子坐起, 听着吸血姬有些怯怯的禀告时, 心中竟也没有多少意外。

那只大妖怪明明日夜伴随着她, 但他们真正能像从前一样相处的时光都短得可怜。每一夜的热烈钟情都好似乍放的焰火, 璀璨却短暂, 好几次时雨都能感到他的躁动,却每每中断, 难免令人内伤。

对于时雨来说,对象吻着吻着突然就玩失踪这种事,也是很囧的。以他的骄傲, 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笑话一般的状况。

只是道理都知道,心中还是隐约有些空落落的。

时雨有些怀念地收起了给吞仔准备的小衣服, 梳洗完毕之后, 就带着式神们出了门。

一如既往的, 在奴良组本部靠近大门的檐廊前, 滑头鬼正倚柱等着她, 那曲起的长腿, 悠然的姿态,端得是一派潇洒。

“滑瓢。”时雨平静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奴良滑瓢双手挽进袖中,细细打量着时雨的脸色,感叹道:“嗯, 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得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