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番阳令(1 / 2)

秦吏 七月新番 1992 字 1天前

黑夫这番阳令,其实前面还得加一个”假“字,也就是临时县长。

秦国的效率很高,与军事征服相伴的,往往就是新的郡县设置,

平荆地为郡县后,在淮北地区设了四个郡,淮南地区则有九江郡。在秦王及其大臣的计划中,这个郡的地盘可是很大的,不仅包括整个楚淮南地,甚至越过大江的和彭蠡泽,管到番阳来了。

然而,因为安排了大量官吏在淮南各县上任,九江郡一时半会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番阳赴任,便按照惯例,任命征服此地的黑夫为假令,接下来数月内,对番阳进行军管。

所以黑夫这个假番阳令,权力出奇的大,不仅有一般县令的民政权,甚至连司法他也能管,更别说军务了,黑夫依然兼着南征军的别部司马,在军事上继续听从李由的调遣。

“所以我的职权,便是县令、县尉、县丞的三合一。”

黑夫把玩着黑绶铜印,啧啧道:“我这假令,给一个真令都不换!”

众吏哈哈大笑,这当然是黑夫在说笑,没猜错的话,等南征结束,他这个假令也就做到头了。

黑夫看向替自己跑了一趟九江郡的季婴:“你将在那边听到的消息,给众人说说罢。”

“我听人说,僭称楚王的熊启,已经死了!”季婴一开口,便给众人带来了一个大新闻。

原来,十一、十二月时,与李由攻长沙,黑夫下彭蠡几乎同时,王翦、蒙武也与屠睢的楼船之师汇合,食南郡之粮,搭建浮桥渡过大江,开始对江东,这块楚国最后的抵抗地发动进攻。

王翦的攻势迅猛,以镒对铢,打得楚国残部节节败退,末代楚王熊启也死于丹阳。

现如今,秦军已开始进攻姑苏,那里或许将是荆楚遗民最后的堡垒了……

这就是季婴最后打听到的消息,或许现在,秦军已克姑苏,全取吴地了罢。

黑夫对众人道:“王老将军已定江东,吾等也得早日南下,攻取上赣,将赣水从头到尾纳入秦吏治下!”

对他而言,番阳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与彭泽不同,这里历史悠久,三百年前的春秋时期,楚国就在此建立城邑,开始移民治理。现如今,番阳外郭七里,内城二里,居民多楚人,有千户之众,是目前江西第一大城市。

作为本地人,善于画策的徐舒给黑夫分析道:“春秋时,吴楚曾对此邑反复争夺,何故也?此地广谷大川,当吴、楚之交会,北距大江,西隔重湖,兵争出入,常为孔道。而且,沿着番水往东,便是浙江源头,顺流而下,可至会稽。南下余干水,越山岭,则是瓯越、闽越……故番阳乃豫章重中之重。”

黑夫对这两个地方有些兴趣,应该就是后世的温州、福建吧,目前被越人君长统治。徐舒又说,现在的越人君长,多自称越王勾践之后,除了闽越瓯越外,连赣水中游的扬越梅氏也是如此。

那是黑夫南下的必经之路,但出发前,他必须先稳定番阳。

次日,黑夫让利咸、徐舒二人在不同的时间来见自己,向他们询问安定番阳之策。

二人的意见倒是出奇的相似: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那些番阳君、鄂君的残党遁入山林,一心想要为二君复仇,在秦吏眼中,他们已经成了盗贼,当剿杀消灭之。

黑夫便根据自己拥有的权限,任命五百主安圃做了贼曹掾,手下五百人,负责番阳的治安,隔三差五入乡里山林进行扫荡。

“盗贼”有人缉捕后,第二件事,就是重新确立秩序。

在这件事上,利咸和徐舒便出现了分歧。

利咸认为,应该把秦国的律令制度,原封不动地搬到番阳,任命来自安陆的军法吏们做狱掾,行重法治民。

徐舒却认为,大不必如此。

”司马初得番阳,人心未定,不可骤然以秦律绳之,楚国封君平日里没少向百姓宣扬,秦律严苛残暴,若压的太紧,反倒会让百姓生出怨望来,甚至协助盗贼。“

黑夫虽然很想把大名鼎鼎的“约法三章”搬到番阳来,但他敢将黄金采出产的黄金充作军费,却唯独不敢打法律的主意。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对春秋诸侯而言,器是鼎簋编钟等象征性的礼器,对秦国而言,秦律便是国器,妄改者会遭到最严厉的处罚……

黑夫不敢乱来,思索后,便采取徐舒的意见,宣布在九江郡任命的县丞来上任前,番阳一切依照旧俗治理。如此一来,既没有越界,也算是向本地豪长让步,使他们愿意与秦军合作。

黑夫还释放了一些愿意归化的番阳君附从兵卒,在他们回到家宣扬秦军的“仁慈”后,番阳楚人纷纷松了口气,城内紧张凝重的气氛也松弛了些许。

做完此事后,已是一月中,黑县令又忙不迭地让徐舒、利咸下去安排春耕。

涉及到今年的吃食,纵然楚人依然有些抗拒统治,却也不敢耽搁,黑夫则见识到了江南地区的种地法子:“火耕水耨”。

所谓“火耕”,即通常说的“刀耕火种”,黑夫发现,城内外的农夫种地,并不种往年的田,而是跑到离城很远的的山林荒地,放一大把火。

火烧光山坡上的茅草和夹在其中的灌木,以留下的灰做肥料,再播种旱地作物粟、菽,本地人称之为“烧荒”。

除了旱地外,番水沿岸还有不少水田,则种水稻,利咸去巡视过一遍,回来后向黑夫形容了他见到的景象。

“在南郡,农夫种稻均用牛耕,但在这番阳,竟无人知晓牛耕是何物?且不说一般百姓,连贵族豪长也一无所知,平日里还常杀牛食用。”

“其种稻,都是全家人在水田里赤脚踩松禾蔸,踩死杂草,此所谓水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