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说到这里,她忽然盯着宁宁道:“你呢?你就一点也不怕他吗?”

“我怎么怕他?”宁宁苦笑道,“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我自己。”

被流言蜚语纠缠的痛苦,被人排挤的痛苦,有苦难言的痛苦,自我厌弃的痛苦,差一点点就变成真正的怪物的痛苦……她是知道的。

于是她再次挣开宁玉人的手,朝前面两人走去,一开始还在不停叫闻雨的名字,后来干脆不叫了,就这么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像被小主人抛弃了,却不舍得离开他的老狗。

门外早就已经是冬天了,雪纷纷而落,将整条街覆成了一片白色。街上行人寥寥,走着走着,渐渐只剩下瘦子,闻雨跟宁宁三人,三个人前前后后的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阵冷风吹过,宁宁忽然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前面的闻雨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

“我不相信他们的话。”宁宁在他背后喊道,“你不是怪物。”

闻雨的步伐微微一缓。

“所以你不要担心啊,也不要难过。”宁宁继续说,“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至少我会站在你这边啊。”

缓过之后,突然开始加快脚步,试图把她远远抛在身后,把她的声音也远远抛在身后。

“闻雨!小闻雨!闻雨小宝贝!”每换一个称呼,宁宁的声音就更卑微一点,最后甚至带了一丝哀求,“跟我回家吧!”

闻雨的背影看起来无动于衷,可若绕到他的正面,就会发现他早就已经哭得不成人形。

宁宁也哭了,哭的时候,一张纸从亲戚的口袋里掉下来,被风吹得悠悠一转,啪一声拍在她脸上,像个响亮的耳光。

打得好。她心想,这个世界老这样,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什么的时候,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站在雪地里哭了一会,然后转过身,脚步蹒跚的朝旅馆方向走去,身上没有餐巾纸,正好拿手里的纸擦眼泪鼻涕,一面不够,于是打开纸打算换里面那面用,结果咦了一声,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画面。

这时对面跑来两个人,一个是陈观潮,一个是宁玉人。

“你没事吧!”陈观潮风驰电掣的跑来,像找到了自己丢失财物的失主,上下打量了宁宁几眼,确定她没事之后,才吁了口气,“没事就好,刚刚真是太危险了。”

“怎么了?”宁宁疑惑的看着他。

“警察找到证人了。”宁玉人说,“出事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偷偷从戏院里翻墙出来,现在怀疑他就是杀人真凶。”

“画像也出来了,不过只有背影,问我们见没见过这个人。”陈观潮递了张纸过来,“你看他是谁。”

宁宁从他手里接过纸,上面画着夜幕之下,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从戏院墙上爬下来。

只看了一眼,她就迅速打开手里另外一张纸,沾了她眼泪鼻涕的纸上,是闻雨画的画,内容是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胖子,上半身在锅里,下半身站在地上,身后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双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动作。

当两张画放在一起,当两个极为相似的背影放在一起,宁宁忽然明白了许多。

她明白语文老师为什么要她看画了。

她明白为什么看过画的语文老师会死了。

她明白为什么瘦子会那么执着的想要从她手里带走闻雨了。

她明白闻雨为什么拼命推她走了。

电影院门口的那张海报浮现在她眼前。

海报上是一滩漆黑的沼泽,闻雨站在沼泽中间,明明附近有许多人,可他们都眼睁睁看着他下沉,他也没有跟任何人求救,就这么沉默的任由自己往下沉。

弃子——最后一刻,他本可求救,但最终放弃了自己,只为了让另外一个人活下去。

“闻雨!”宁宁猛然转头,迎面风雪,泪水横溢,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第31章 真正的幽灵

小小的雪上,留下小小的脚印。

“我不想杀你妈妈的。”瘦子呼出一口白气,“可她借了我的钱一直不还,我都跪下求她了,可她却笑话我,我一时气晕了头,才把她从楼上推下来的。”

说完,他低头看着闻雨:“这些你都看见了吧?”

闻雨对他摇摇头。

他什么都没看见,妈妈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空,根本没注意到楼上还有别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用骗我了。”瘦子神经质的笑笑,“你要不是起了疑心,怎么会把那包糖送给大姐吃,你自己不吃?”

闻雨自打见了妈妈死去的样子,就无法发声,于是没法告诉他,虽然大姐一家对他很差,但他依然很感激他们能够收留自己,所以捡到那包精包装糖果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跟他们分享。只是糖果到了大姐手里,大姐不愿意跟他分享,只自己一家人吃了。

结果食物中毒的只有他们,没有他。

“我不想杀大姐的,我没想过要杀他们一家的。”瘦子在身旁喃喃自语,“你知不知道,从得到他们死讯的那天开始,我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夜里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我就会从床上翻下来,生怕是警察过来抓我了……”

他的日子不好过,闻雨的日子更难过。

在有心人的大肆宣扬下,他的怪物名声彻底传开,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收养他,只有瘦子肯勉为其难的收留他。

可闻雨不想拖累瘦子。

那时候的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怪物,他在哪里,哪里就要出事,他爱着谁,谁就要倒霉。于是他没有接受瘦子的好意,带着自己仅有的一点东西,偷偷混上火车,打算离开这里,随便到哪里去。

“你逃跑了!”瘦子忽然狠狠拍打闻雨的脑袋,“这个时候你居然逃跑了!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心里有多怕,我还能做什么?只能工作不要,女朋友也不要,丧家狗一样的逃到外地去,我怕被你告了啊!”

闻雨一言不发的抱着脑袋,他是一条丧家狗,他又何尝不是呢,车窗外面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这辆火车是开向什么地方的?他要在什么地方下车呢?下了车去找谁呢?一张报纸,一个名字,一个约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