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田庄逃回青山镇,你不容易。”藤田义男递给张天海一根香烟。
张天海将香烟点燃,狠狠抽了口:“我怕旭阳知道父母遇害,没他领着,我们不可能找到反日份子。”
藤田义男靠着一株古树,慢悠悠的道:“让那十个人将嘴巴闭起来就好,天海君,没人想死也没人不怕死,跟老百姓打了那么久的交道,难道还不了解他们的性格?只要能活着,他们可以忍受很多很多。”
老百姓为了活着是能忍,可刚刚你们的态度,会给人留活路吗?张天海默默抽着香烟,不发一言。
藤田义男晃了晃脖子,冷厉的目光看向未知的前方,突然道:“内应可靠吗?”
张天海将香烟摁灭,老老实实回道:“我有多可靠,他便多可靠,一起读书的时候,他的胆子比我还小。”
“有天海君这话,我就放心了。”藤田义男拍拍张天海的肩膀,轻轻言道,“他的父亲倒下纯粹意外,为了大计考虑,那女人不死也不行,中国有句古话,无毒不丈夫,见到内应不要出问题,此战凯旋归来,先前我们所犯下的错误全部一笔勾销不说,你还有大功。”
顿了下,藤田义男靠着古树闭目养神:“你现在是翻译官,回来之后便是安平城警备司令!”
张天海眼前一亮,忙道:“谢藤田队长抬举。”
“路给你铺好了,怎么走,还要看你。”藤田义男嘴角掠过几丝不屑。
张天海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身子当即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陪着笑脸道:“属下从未让藤田队长失望,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如此便好,消灭掉大青山这群老鼠,我就要上战场了,护不了你多久。”藤田义男睁开双眼,指着西方的晚霞,赞道,“这里的晚霞比我家乡的还要漂亮,踏着脚下这片大地,我觉得安稳,我的家乡时不时会发生地震,睡觉都在担心,大地震来的时候我怎么活,海啸来的时候如何才能生。”
说着说着,藤田义男声音越来越小:“自古我们就向往大陆,现在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安稳下来我在安平城安家,天海君,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邻居呢。”
“属下希望那一天尽快到来。”张天海听着藤田义男的话,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总不是滋味。
大青山的夜晚又一次到来了,周遭很静,如果不看夜空,很难分清是深夜还是凌晨。
张天海趴在草丛中,焦急的等待着李旭阳。
他很矛盾。
他怕李旭阳不来。
如果李旭阳不能准时前来,也就意味着没有内应,茫茫大青山要找到反日分子无异大海捞针,藤田义男一旦扑空,自己的下场非常不妙。
藤田义男没将他当朋友,两人也不可能做朋友,对此张天海早有清醒认识。
还不如跟小林幸一一起死在小田庄,如此至少不会连累家人。
他又怕李旭阳准时赴约。
如果说李青山的死他还能解释,张氏的死呢?纸终究包不住火,即便张天海一时半会能瞒住李旭阳,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那刻又要怎么办?当然更重要的是,张天海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李旭阳冒险将他放走,更多的应该是念及同学之情,自己不仅没回报,还直接害死了张氏。
他越想越烦闷,胸口好像被石头压着,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张天海立刻绷紧了神经,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谁?”
“我!”
张天海松了口气,赶紧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怎么才来?”
“这个时间能赶来不错了,他们撤出小田庄在山里藏着,路远也难走。”李旭阳一边说着一边道,“进山的时候,碰到乡亲们了吗?”
张天海忙道:“碰到了。”
李旭阳暗叫一声不好,又问道:“乡亲们没事吧?”
“这个......”张天海犹豫了下,将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吐了出来,“小田庄死了那么多皇军,不可能没事,除了开个口子让你父母前往青山镇,其他人不是死了就被他们压着。”
说完,张天海指着身后,悄声道:“都在山坡下等着你呢。”
李旭阳皱着眉头,拽着张天海:“你确定我父母没事。”
“哎呀,咱们什么关系,你还信不过我?”张天海拿开李旭阳的手,不无埋怨的道。
“我不是信不过你,是信不过日本人!”借助微微的光亮,李旭阳靠近张天海,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先前也说藤田义男生性多疑,既然碰到了乡亲们,傻子都知道反抗势力一定进了山,我若真是内应最好,若不是,而是跟着反日势力走,后果是什么?”
“这是易守难攻的大青山,随便找个地方都是打伏击的风水宝地,藤田义男会不知道,他就不防着点?”李旭阳指着夜色深处,又道,“不防?为什么要压着乡亲们?”
张天海被堵的一时无语,咽了口唾沫,有些不耐:“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不是会跟你说了我跟藤田队长关系良好,说句话还算句话吗?”
“进村的那批人不死,你说话可能还有点用处,他们死了就你活着,对你不起疑?再退一步说,即便信你,他凭什么信我?”李旭阳无力的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张天海,咱们上学的时候,老师常跟我们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包不住火,看来我的父母,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