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被惊了一跳,等摸出荷包里是银子的时候,她忙道, “娘,不用,我手里头有钱。”
何氏是掌家夫人,又在外边那么些年, 其实手里银子攒了不少,哪里要婆婆补贴。
可姜老太仿佛早知道她要推辞一般,硬是塞到她手里,道,“我知道你有,但我做婆婆的,补贴点怎么了?你跟二郎不在家里,你大嫂可没少让我补贴,拿着拿着,别推来推去了。”
何氏只好收下。
姜老太这才高兴起来,拉着何氏的手,推心置腹道,“我这些年也攒了些东西,我跟你爹心里都有成算。老大媳妇一直就是个眼皮子浅的,我也不好说她什么,不过姜兴跟他媳妇陈氏都是拎得清的。我跟老爷子手里这点银子铺子啊,都是你跟老二置办的多,老四也出了些,老大老三呢,没老二老四有出息,可自己的儿子,也嫌弃不得,再说大郎三郎也都孝顺,孙辈也敬重我跟老爷子。我呢,是想着,我跟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我就先把话放在这儿。我晓得你跟二郎不图我跟老爷子手里那点东西,可该是你们的,就得是你们的不是?”
何氏回来好几天了,妯娌几个处的还算和气,四弟出息,四弟妹也跟着平心静气的,不把两个老的手里这点东西看在眼里。大嫂孙氏却不一样,大哥大嫂一直跟着公婆住着,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孙氏有时便在她跟前说上那么几句酸话。
何氏没放在心上,回去也跟姜仲行说了,两人一合计,想着大哥大嫂和三弟照顾长辈多些,给他们也是应该的,没必要为了这么点银子争个头破血流。
事实上,两人压根没想过从老太太老爷子手里要东西,相反,他们即便那些年没空回来,每年的孝顺也是少不了的。
要不是大嫂说酸话,何氏都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还有这回事。
见婆婆看出来了,何氏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娘,都是一家人,算的这么清楚做什么,二郎是您和爹养大的,我们就该孝顺您,哪还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儿媳常年不在您身边,都是大嫂照顾您和爹的,大嫂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实在没的必要争那些。”
这意思便是不会和孙氏争,二儿媳这么说,其实姜老太也猜到了些,说真的,要不是大儿媳孙氏太蠢了,她还真不想把这些事拿出来说,可事情既然闹出来了,那该说明白也得说明白,藏着掖着,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姜老太虽然是个不识字的农妇,可论管家还是很有些自己的本事的,家里原本有四个儿媳,妯娌间本来就容易起争执。老太太愣是把二儿子供成了京官,虽说也是姜仲行自己肯吃苦,可他读书那些年,家里嫂子弟妹说嘴的也有,全被老太太一人给压下去了,愣是没起一点儿波澜。
到如今二房四房日子过得好了,大儿媳孙氏又开始好日子不过,要闹了,姜老太心里一杆秤可清楚地很,孙氏闹不要紧,带着姜欢闹,也不打紧,她一句话就能处置了。姜欢一个外嫁孙女留在家里,孙氏还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可姜老太怕什么呢,她就怕因为这事儿,让何氏心里起了疙瘩,老二一家子都是厚道人,不会做什么害人的事,可老二官做到这个份上,不用他做什么,单单因为孙氏这大嫂不干人事,与姜兴这侄儿产生了龃龉。
她跟老头子现在还在,家里当然是亲近,可等她和老爷子一走,分家过日子了,也不常走动了,孙氏非要这时候闹,把血缘情分给断了,这不是傻是什么?!
蠢货一个!
姜老太懒得说孙氏什么,大儿媳这些年压根没长进,都做祖母的人了,还是没脑子,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她也不去县里打听打听,谁家有二郎这样出息的兄弟,不好好联络感情,反倒把人得罪了个透,说她蠢货,都算是好听的了!
孙氏她是不管了,可儿子孙子她还得管,姜老太也不跟何氏说那些客套话,道,“你大嫂眼皮子浅,我也不说什么你多担待些的话,你跟二郎啊,担待得够多了,咱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没有二郎,想都别想。往后呢,你大嫂再犯蠢,不用你们担待着,别搭理就成。可虎娃跟他那个娘不一样,打小忠厚老实。个人有个人的命,虎娃就是你们侄儿,也没道理要你们当爹做娘管着的,有大郎看着呢。我就是盼着,你们别离了心,都是一家子人,往后老大家的、老三家的,过的不好了,你们看在我跟你爹的面子上,拉他们一把。”
何氏也回过劲儿来了,婆婆这是怕他们因为大嫂,对侄子有想法。
她道,“娘,您放心,虎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跟二郎能不管他?再说了,大嫂就是嘴上说两句不好听的,我们回家,这上上下下打点的,也都是大嫂,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何氏一番话,安抚了姜老太,两人这才从姜家出发,往何家去。
路上,姜锦鱼心里不太好受,面上不由得显露了几分。
何氏到底是亲娘,哪里看不出,轻轻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觉得你奶太小心太客气了?”
姜锦鱼闷声闷气“嗯”了一句,道,“其实我明白了,阿奶是怕我们跟大伯家生分了。”
何氏微微笑了下,她比姜锦鱼经历的多得多,态度也从容了许多,“这很正常,女婿有手段,把顾家的事情处理得很好,所以你不大有感觉。像我跟你奶,算是处的好的婆媳,可到底人经历的多了,不在一起久了,亦或是身份不一样了,相处起来也会变得客套。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老人家心思细,答应着就行了。”
何氏也没打算安慰什么,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就譬如当初一家子还住在双溪村,相公还没考上秀才的时候,大嫂对他们一家子没什么好脸色。如今二房发达了,大嫂便一下子态度大变,这都很正常,何氏早就习惯了。
在她看来,女婿往后的发展,只怕比自家二郎要好得多,这样的事情,女儿往后肯定也要经历,提前感受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再一个,何氏语气郑重了些,道,“再者,虽说都是一家人,但也有个里外亲疏。像我们母女俩自是很亲近,你与你阿兄阿弟也亲近,可你与你嫂嫂相处的便少了,没那么亲近,显得生疏些。日后你阿弟娶了媳妇,兴许你与弟媳妇投缘,关系好,兴许彼此看不来,关系差,这都很正常,我不会太当回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说到底,都是各过各的日子。女婿才是你往后要过一辈子的人,别人的想法,你不用看得太重。”
姜锦鱼这些年也算是在外当家,比起以前自是长进不少,听了阿娘的话,也想开了。
母女俩遂不再说这话题,到了何家后,酒宴还未开始。
这回嫁人的是姜锦鱼远房的一个堂妹,只在幼时见过几面,不过本来便是亲戚,便是不眼熟,也不会生疏到哪里去。
小堂妹名叫何田静,模样秀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见了她,羞怯低着头,喊了句,“堂姐。”
姜锦鱼含笑过去,笑着道,“新娘子今日真好看。”
新娘子羞答答的低下了头,脸上染上红晕,看得姜锦鱼很是怀念,想起自己当初刚嫁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跟新娘子一样容易脸红。
但仔细想一想,仿佛那时候她还算淡定,打趣她的人也少,倒是还好。
姜锦鱼与新娘子说笑了几句,就有外祖家这边的姑娘请她坐下,都是些年轻姑娘,陪着新娘子等喜时辰。
何田静见堂姐与旁人说起了话,才羞答答抬起脑袋,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堂姐,只觉得她面若芙蓉,皮肤白中透粉,搭在膝上的那一双手,十指纤细,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夫人。想到这位堂姐嫁的人家,何田静不由得心生羡慕。
她先前便听过这位堂姐的事,打小便那样有福气,后来又做了官小姐,嫁给了探花郎,过着富贵日子。
今日一瞧,她那心里的羡慕更浓了,别看这一屋子做的都是未嫁的姑娘和新媳妇们,可那么一看,还是自己这位堂姐最鲜嫩,丁点看不出是生了两个儿子的妇人,若说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也不是没人信的。
难怪都说富贵养人、富贵养人,可不是麽,不用操心生计,不用为了点银钱受婆婆的气,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可不是养人麽……
何田静也就是随便那么一想,很快便又打起精神,融入了众人的话题之中。
她可是知道,自己婆婆会选她做儿媳妇,跟她是何家的闺女离不开干系。那何家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呢,还不是因为自家出嫁了的姑姑和堂姐。
她脸皮薄是脸皮薄,可脑子却不蠢。
她跟姑姑堂姐越亲,婆婆越看重她,越不敢对她说重话。
至于旁的,等她跟相公越处越好了,生下孩子,婆婆更加没话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关将近了,大家注意安全,平平安安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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