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找潘衡,桂氏便是相中了潘衡的好相貌和读书人的身份,要说喜欢,那绝对是没多少的。至于潘氏这个跟着儿子上门的婆婆,桂氏原想着,若是和气的,便敬着,毕竟是婆婆。可相处下来,就觉察出来了,这婆婆也不是个厚道人,一把年纪了,惯会装可怜装大善人。
她现下对潘氏母子感情浅薄,若非看在潘衡是自家儿子的爹爹份上,她早都懒得理睬二人了。
因此乍一看到婆婆似乎要凑上个富贵亲戚,桂氏起先心里还吓了一跳,现下一听姜锦鱼这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度道,“原来是亲戚,那真是巧了,我家就在那边的巷子里,不如去我家坐坐,您也好与我婆婆叙叙旧。”
姜锦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妇人,桂氏生得不算什么大美人,但举手投足很利索,说话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在家里也是做主的人。妇人眼睛中带了丝打量,说请她做客的话时,带着丝试探,有些直白,但并不算惹人讨厌。
大约在面慈心恶的潘氏面前,桂氏这种把意图表达得直白的人,反倒还更让人安心些。
“不必了,下回有空,我再来拜访姑母便是。”姜锦鱼微微摇头,冲着桂氏道。
然后就见桂氏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态度自然地要送她。
姜锦鱼没要桂氏送,冲潘氏点点头,“姑母,那我先走了。”
回到马车上,何氏问起,姜锦鱼便也不在意的说了句,“方才遇到奶后娘家的姑母了。”
何氏一听还没回过神来,半晌才想起来,“那位啊……我倒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似乎是提起了潘氏,何氏便起了兴致,便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说了,道,“说起来,潘家以前还想跟我们家结亲来着,我还没吭声,你奶就先不答应了。潘衡那后生倒还不错,不过考运不太好,一直就那样,跟你前大姐夫差不多,我听你奶说,潘衡入赘了,做了县里桂家的上门女婿,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入赘?”姜锦鱼听得有一丝惊讶,倒是没想到,潘衡那样要面子的人,居然选择了入赘?
再转念想到方才潘氏和她儿媳妇之间的相处,又咂摸出了点味道来,这倒是说得过去了,为何桂氏一个做儿媳妇的,居然能把潘氏这个做婆婆治得死死的。
“潘家怎么会答应让他入赘?”据她所知,潘家可就潘衡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才会宠得跟什么似的。
何氏撇撇嘴,道,“潘家犯了事,你那时候刚嫁给女婿呢,你不知道。潘氏还借着你大伯母的口,来求过你爹。本来么,都是亲戚,关照一下也是可以的,哪晓得你爹一打听,潘家贩卖私盐,这可是大罪,便没插手了。只帮了潘衡一把,他么,本来没参与其中,县衙有个看不惯他的小吏作祟,你爹帮着说了句,把人给救出来了。只是他爹这种罪,潘衡的仕途也就那样了。估计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了,便入赘了。”
何氏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显然对潘衡不像以前那么欣赏了,不是她太古板,潘衡入赘她能理解,但到底觉得若换做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再看看自己现在的女婿,年轻有为,对比之下,当然越发瞧不上潘衡了。毕竟是曾经有可能成为女婿的人,下意识的就会对比一二。
姜锦鱼听了,倒没太多的感慨,只点点头,便没再做声了。
上辈子她在潘家委曲求全,照顾全家上上下下,受潘氏磋磨,还要被潘衡带回来的外室羞辱,落得那等凄惨下场。
这辈子便落到潘家来受这些罪,潘氏身为婆婆,却被桂氏这个儿媳妇管着约束着。潘衡那样要面子的人,一辈子都逃不开入赘二字的羞辱,这对于旁人也许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心比天高的潘衡,不啻于日日夜夜在他面前狠狠抽他巴掌。
且看桂氏的性情,并非重儿女情长之人,更不会对潘衡温柔小意,按着潘衡那样认定女子便该柔顺、该以夫为天的性情,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害人者终将得到应有的报应。
马车缓缓经过桂家的那条巷子,姜锦鱼轻轻放下帘子,心中对潘家人,再没有半分多余的感觉,与陌生人无异。
她想,我总算无愧于老天爷给我的这一世。
……
潘氏进了桂家,见桂氏没空搭理她,便急急忙忙奔后院去了。
一进门,便匆匆道,“衡儿,你猜我方才看到谁了?”
潘衡本就烦闷,桂氏并不是那种温柔小意的妻子,相反,桂氏很有主见,他本以为自己入赘之后,便能接手桂家的生意。哪晓得,桂氏压根只是将他当做孩子的爹,没有半点让他插手桂家生意的意思。
他烦闷的道,“娘,怎么了?有什么事?”
潘氏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周围,凑到儿子身旁,道,“我方才见着你二舅家的锦鱼了。唉,穿的那叫一个精致,我差点都认不出了。早知道当时娘便是不要脸面,也要替你说了你二舅家的亲事,若是你成了姜二郎的女婿,我们潘家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你爹也就不会被流放了!”
潘衡本来听得不甚在意,忽的拿笔的手顿住了,皱眉道,“你见着她了?”
潘氏这些年被桂氏管的胆子越发小了,一个劲儿的小声嘟囔着,“是啊,我亲眼看到了,我本来想上去套套近乎的,哪晓得你媳妇立马就来了,我们没说两句话,也就打了个照面。哎呦,姜家现在可真是富贵了,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死皮赖脸也要把这门亲戚结交起来的,现在可真是一点光都沾不着了……”
潘氏还在耳边念叨,潘衡却是有些怔了,他稀里糊涂想了些有的没的,直到傍晚妻子桂氏抱着儿子过来。
儿子姓桂,打小就被桂氏抱着养,因此跟他不算亲近。但是这孩子不跟他姓潘,就足以潘衡将这孩子视作自己的耻辱,他敷衍的摸了下儿子的头。
桂氏对潘衡没多大感情,见儿子凑上去跟爹爹亲热的样子,皱皱眉道,“昌儿,来娘这儿。”
说罢,让奶娘把孩子带了出去。
桂氏翻身在床上躺下,催促着外边躺着的潘衡,“灭了灯吧,我困了。”
潘衡起床灭灯,夫妻相顾无言,背对着入眠。
迷迷糊糊之间,潘衡又做起了那个自己做了很多次的梦。
在梦里,他刚刚喜得秀才的功名,娘潘氏喜得眉开眼笑,爹也拍着手说要开宗祠给祖宗报喜。
梦里的他也很高兴,满心都是喜悦,他微微侧头,便看见梦中的妻子仰着脸望着他,眉眼间带着喜意,微微亮着的眼睛,很熟悉,看得他挪不开眼。
她踮起脚,凑到自己耳边,唇畔带着笑意,低声道,“相公,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有喜了。”
梦里的他高兴得一下子傻眼了,半晌才抱着妻子,整个人沉浸在喜悦之中。
潘衡嘴角带笑的,忽的耳边一阵喧闹,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便看见屋里起身穿衣裳的桂氏。
外头天色大亮,桂氏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了丝嫌恶,“读书人便早些起床,你没法子科举,可总要给昌儿带个好头。今日我大姐回娘家,你让娘多注意点,别又闹笑话了。”
潘衡木着脸,木然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27 22:35:47~2020-01-30 23:2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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