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顶本来心虚得很,静下心来一想,该心虚的不是他吗?
她当即摘了手钏,先声夺人:“你为什么扔下我跑了?”
苏毓方才还气焰嚣张,被她这么质问,顿时语塞——这事细想起来,确乎是自己更理亏一些。
小顶乘胜追击,诉说自己的委屈:“我好几天没吃过一顿热饭了,夜里也不敢睡得沉,你倒好,还拿吃的跟我耍心眼!”
她忿忿道:“你说到哪儿都会带着我,结果呢?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毓见她说着说着眼眶要发红了,连忙把她一把搂进怀里:“是我的不是。”
小顶从他怀里挣出去,吸了吸鼻子:“我连澡都洗不了!”
虽说能用清净诀来除垢,但几日不能用水沐浴还是浑身不舒服。
苏毓忍不住弯起嘴角:“难怪一身酸味。”
小顶正拿起银箸去插炖鹿肉,闻言恨不得欺师灭祖,把筷子用力朝他脸上掷去:“不准笑!”
苏毓从没见过她发那么大脾气,意外之余,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受用,接住筷子轻轻摆回去,笑道:“菜冷了,我叫人换热的。”
“不换不换,”小顶忙抱住大瓷钵,“你钱很多吗?”
苏毓道;“不值几个钱。”
小顶横眉:“那也是我的钱。”
苏毓失笑:“是是,都是我们萧姑娘的钱。”
一边说一边施咒替萧姑娘烫了酒、热了菜,把杯盏盘箸都洗烫干净,这才替她斟酒布菜。
小顶气鼓鼓地夹起一筷卤牛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苏毓,仿佛在嚼他的肉。
待酒足饭饱,她的气终于消了些。
两人一起出了酒楼,在城中最好的邸店住下。
这里地处南方,靠近魔域,地脉炎热,几乎每家邸店都有热泉。
苏毓要了带热泉的院落,下了禁制,抱着小祖宗下了池子,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已是月上中天时分。
两人合衣躺在床上,小顶已经昏昏欲睡,捂着嘴打了两个呵欠,强打精神道:“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苏毓摸摸她的头发,发丝微湿而沁凉,带着露水的清冽气息,和着她身上的味道,怎么也闻不够。
小顶不依不饶:“知道错了吗?”
“嗯。”
“错在哪里?”
“不该不告而别。”
“不只这件事,”小顶气鼓鼓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你不相信我。”
苏毓手一顿,从背后抱紧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后颈:“不是。”
小顶转过身,眼中水光盈然:“你有事从不和我商量,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都你说了算?”
“此行太危险。”
小顶道:“去西极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苏毓心脏紧紧一缩。
小顶借着朦胧月光看见他他无措的眼神,心头一酸,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苏毓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怕护不住你。”
小顶微微有些吃惊,师父在她眼中几乎无所不能,他从来都不把任何对手放在眼里。
她从没听他说过“怕”字。
半晌,她轻轻道:“你要对付的,不是顾苍舒吧?”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梦中那柄沾血的弯刀,在红烛的微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苏毓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引我去七魔谷的是我生父。”
他抱着她,把那人和他的恩怨说了一遍。
小顶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没把握了,她搂住他的腰:“你一定能替你阿娘报仇的。”
苏毓攥住她的手:“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出来见你,你在千叶城等我……”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跟你去,”小顶斩钉截铁道,“大不了死一起。”
她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不是悍不畏死的人,死过一次,她更知道活着有多好。
但她更怕再也见不到他。如果是和阿毓一起,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好。”苏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