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栖默默的送走了他们三个后,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沈磊,萧永飞,邱米’这三个名字,可能只有这三个人,算是和江祁有纠葛的‘朋友’了。
少女在电梯面前怔怔的站了半晌,才转身回到病房里。
病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少年是因为刺激过度的晕厥,他似乎连睡着了都很难受,英挺的眉宇轻轻蹙着,薄唇微抿。
“江祁。”芷栖走过去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少女柔软的小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指,她喃喃的念了下他的名字。
随后,芷栖轻轻俯首,用柔软的下巴抵着少年坚硬的肩胛骨,长睫毛眨啊眨的。
“江祁。”少女在寂静的病房里笑了笑,犹如爪子够到了逗猫棒的猫咪一样狡黠,她轻轻的嘀咕:“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对于他们而言,独处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呀。
芷栖觉得,不光是江祁,她可能都要病了。
少女这才拿出衣服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父母,芷郁,还有孟春雨等朋友的电话,她默默的掐断,随后干脆的关机。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好好照顾江祁。
“乖。”芷栖指尖点了点少年苍白的唇:“你会好起来的。”
其实刚刚她没有对他们说关于几年前那场‘意外’的后续。
从医生门诊的办公室外看到面无血色的江祁直到他离开,这期间大概有五分钟时间,小姑娘脑子里是当机的,空白过后就是天人交战。
那个时候,芷栖就已经做了决定了:无论如何,她不能不管江祁。
于是女孩手里抓紧了刚刚医生开的药单子,抬脚就顺着少年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江祁没有坐电梯,刚刚走的是安全通道。
因为她的迟疑已经耽误了几分钟,芷栖生怕江祁已经走远找不到影子,便跑得飞快。
但女孩万万没有想到,当她气喘吁吁推开安全通道那扇沉重门时,会看到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江祁并没有走,他穿着那身曾被雨浇头半干不干的校服,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咬着自己的手臂。
芷栖惊愕的看着他把自己本来白皙瘦长的手臂咬的伤痕累累,已经结成旧疤的皮肤上覆着一个又一个的新鲜齿痕,深到渗血……
“江、江祁?”芷栖看着他,声音发抖:“你在干什么?”
江祁没说话,甚至眼睛都没抬一下,依旧木讷的重复着自己自虐的行为,原来这就是他的‘自残’——在楼梯间里尚且这么可怕,若他回到家里,有了工具,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芷栖连想都不敢想,下意识的就冲过去抱住江祁的肩膀阻止他。
“别咬自己,我求你了!”芷栖声音沙哑呜咽,仿佛也是被他折磨到奄奄一息的状态了:“江祁,我们治病好么?”
她知道少年已经全都听到了,所以她不想再重复男孩得了什么‘病’刺激他,反复伤害他。
但是芷栖想让江祁治病。
“你走吧。”垂着眼眸的少年声音冷冷的:“别理我。”
芷栖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摇了摇头,女孩抿着嘴唇的模样固执极了。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江祁抬起眼睛,浅色瞳孔宛若没有温度的琥珀,凉薄极了:“还是你不怕我打你?”
“江祁,你不用吓唬我。”芷栖笑笑:“我不怕你的。”
她想跟自己打一个赌,就赌无论什么时候江祁都不会伤害她。
所以,芷栖想陪在江祁身边,阻止他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她不断肯定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去治病,可以治好的。”
然而江祁却并不领她这个情。
“你走吧,我控制不住自己。”少年把手指从那一抹柔软的攥握中抽出,淡漠的无尽贬低自己:“我这才知道自己发起疯来和一条疯狗也没什么区别,你走吧。”
“不,你才不是狗。”
芷栖半蹲在江祁面前看着她,一直坚强忍着的姑娘在听到他这么贬低自己后,眼眶须臾之间就红了。
“江祁……我和你说一个事情吧。”女孩陪着男孩一起坐在楼梯台阶上,两个人背靠墙面,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也不觉得冷。寂静一隅,只有芷栖柔和的声音絮絮低语——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以后上了大学,想要报保护野生动物这个专业,所有人都说我不切实际,但你没这么说。”
芷栖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委屈:“可是我知道不切实际,毕业了以后工作都有可能找不到,保护动物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起来的,但是……但是再难的事情,也总得有人要去做吧?”
“我十岁那年,和妈妈去海洋馆看过一场‘表演秀’,是海豹海狮海豚,当时也看不懂什么,就觉得挺好玩的。”
“结束后所有人都往外走,还没等走出去,我就发现妈妈给我买的纪念品落在里面了。”
“我返回去取,就,就看到当时那群引导动物做表演的工作人员还没走,他们在打一只小海豚,我吓呆了,听到他们说海豚做错了一个动作,要挨打,还不给饭吃。”
这个场景深刻到让芷栖经过这么多年了,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于迷迷糊糊的,脑中形成了一个可笑的‘愿望’,她想要保护它们,例如那只嘶哑惨叫的小海豚。
“江祁,你才不是什么狗,你只是……你只是被困住了而已。”
芷栖重新握住少年冰冷的手,女孩将臻首靠在江祁瘦削的直角肩上,轻轻的喃喃道:“你是我的小海豚。”
她会治好他的,一定会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因为江祁从来也不是那种‘无药可救’的人。
*
十六岁的江祁面目渐渐和现在重叠,都是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