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青海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东市区附近的一家4s店应聘,江祁之前曾经看到门口的牌子上粘贴过招聘修理工的告示,只是他去应聘的时候,那人事部的hr不知道为什么狐疑的瞧了瞧他, 半晌后竟然把经理叫来了。
经理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看到江祁这单薄的身板就不屑的哼了一声,语气满是疑窦:“你会修车。”
江祁只说了一个字:“会。”
“在哪个技校毕业的啊?”经理眯了眯眼:“有证么?”
江祁沉默,一时间竟有些哑然——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这年头应聘一个修车的工作,竟然还得也得需要什么‘证’了,看来这还真是个学历称王的时代。
经理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没有,于是挥了挥手:“连技工证都没有你来应聘什么?别是在什么地方学了几天三脚猫的技术就来滥竽充数吧?走吧走吧。”
江祁就算再耿直,也不可能说自己的‘技术’是在监狱里学的这种话,他只是抿了抿唇角,又争取了一下:“不是……要不,你让我修辆车试试?”
“我都说算了。”经理却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祁听到他边走边暗暗的嘟囔着:“这长的绣花枕头似的来应聘4s店的脏活累活?我又不是雇个中看不中用的祖宗回来供着呢。”
。
江祁这才明白,自己是被‘相貌歧视’了。
奇也怪哉,他还是第一次因为长的像个‘绣花枕头’而被鄙视呢。
而多走了几家店,甚至连偏僻的个人修理厂江祁都去了,才发现这种男人间的相貌歧视其实非常常见。
大多数干最底层修车行当的男人都是能吃苦耐劳的汉子,或没有学习天赋早早辍学出来学‘一技之长’,或像他这种想混口饭吃就选择了这种好入门的行业,可基本都是身强力壮,长相粗犷的。
江祁身材太单薄,长相也太精致秀气了。
在这群糙老爷们儿看来,他这种人十有八九是个什么贵公子来体验生活,于是也更不会雇用他。
江祁去的最后一家修理厂时,那老板个高腿长,只穿了个背心,露出来的手臂肩膀瘦削结实,沾了汗,在阳光下能清晰的看到蒙了不少机油和灰尘。
他听到江祁来应聘后,咬着烟的唇间就嗤笑了一声。
“就你这样的,来修车?”男人扫了他一眼,轻慢的说:“算了吧。”
这种话江祁在这找工作的一个月以来听的数不胜数,如今都已经麻木了,可他不能总是无功而返,不能真的等到弹尽粮绝靠芷栖养活。
于是少年垂眸,全当没听出这老板的讽刺,反而‘不耻下问’:“为什么?”
“我们这里都是干粗活累活的人,您这身板子能抬起一个轮胎么?”老板嘿嘿笑了笑,大手拍了拍江祁的肩——幸亏江祁穿着的是黑衬衫,被油污沾了也看不出来。
那老板坦诚的说:“我觉得你还是当小白脸比较合适。”
……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江祁不管能不能打的过眼前这个比他壮了一圈的老板,都得让他尝试一下拳头的滋味。
可现如今却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有了芷栖,就不能让小姑娘担心,要时时刻刻记得控制自己暴戾的情绪。
于是江祁只冷淡的垂下眼睛,修长的手指弹开老板放在他肩上的手。
他没有对这评价自己的‘小白脸’三个字动物,而是在一片戏谑的注视中,走到修理厂角落的哪堆轮胎里,俯身扛起了一个。
江祁不怕脏,起身后看着老板淡淡的问:“需要我换上么?”
老板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沉吟半晌后微微一颔首:“那你去换上试试,左手边那辆黑色牧马人。”
江祁点了点头,推着轮胎过去了。
车子旁边工具很齐全,扳手什么的都有,不用他要,江祁专心致志的干活儿。
换轮胎的时候,江祁心里其实只有一个念头。
——他什么都不会,只会修车,这是他来‘应聘’的第十一个修理厂了,无论多么屈辱,他都要尝试得到这份工作。
所以很快的,江祁就手脚麻利的把这个轮胎换上。
他动作快,干活也细致,老板走过来瞧了后,神色不再像之前那么不以为然。
“兄弟。”那老板反而靠在车边和江祁唠起了嗑,自己咬了根烟后还递给他一根:“你活儿干的还不错,只是怎么想起来找这么个工作的?”
江祁接过了烟,却握在手中没抽,漠然的回应:“我只会修车。”
或者还会一个‘演戏’,只是他不可能再回去演了。
老板一挑眉:“怎么不抽?”
江祁摇了摇头,又还他:“戒烟。”
抽烟太贵,戒了好,况且芷栖也不喜欢烟味儿。
“呵呵。”老板却笑了笑,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抽烟可不好啊,我们这里全是老烟枪,你到时候不得天天吸二手烟?”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江祁一顿,把伸出去的烟放回唇间。
看到江祁这么机灵和‘上道’,老板不由得愉悦的笑了。
“那你从周一开始就过来上班吧,不过我这修理厂规模虽然不算小,但基本修理工工资可不高,底薪四千,提成另算,你觉得呢?”
现在有工作对于江祁来说就是‘久旱逢甘霖’的事情,他没什么犹豫的就点了点头:“行。”
“行,以后好好干。”老板说完这句话恰逢一根烟抽完,他刚要起身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江祁说了句:“我姓展名扬,以后叫我展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