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饮食男女（24）

“老大, 村级公路的援建合同条款，已经跟镇政府的相关工作人员商议妥当, 只待双方签字合同生了效，我们这边就可以安排工程部的人跟进了。另外，那个一百万的捐款，刚才出纳那边打电话过来, 说是已经通过银行转账, 划到福利院的账户里了。”

胡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玉在一旁惊喜的抓着张妈妈的手紧了紧。

张妈妈眼里闪着泪花，由衷感谢道：“小伙子，你的善举不只造福了我们仁爱福利院, 还造福了这条公路沿线的所有村子。以后那些庄稼汉们更愿意留在农村创业了，养猪养鸡养鸭, 种药材种果树, 有了公路，这些农产品就再也不愁不好弄出村子去了。”

李玉也连连道：“要致富，先修路。镇上虽然鼓励大家回乡来, 可是硬件条件没跟上, 谁愿意回来啊？现在可好了, 祁先生, 太感谢您了！”

李玉之前在外打工, 她就像是张妈妈年轻时候的缩影, 也是个勤劳能干的农村妇女。异乡漂泊并非长久之计，她本来是想要回乡创业的，可是经历了一回种的几十亩西瓜因为道路问题, 致使没能及时弄出村子来卖掉，结果一场冰雹打来，亏了上万元的噩梦后，她再不敢轻易尝试，这才进了福利院做了院长。

胡为矜持的笑了笑，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比起我这点小小的举措，倒是张妈妈和李院长，你们默默无闻的抚养了这么多孤苦伶仃的孩子，影响了他们的一生，还几十年如一日，你们才是最值得钦佩的人。”

顿了下，他转而对田甜道：“那批给孩子们的衣服和学习用品，你和李院长交接一下，顺便商量看看怎么弄进村子里去，我这里跟张妈妈再唠唠嗑。”

“好。对了老大，下午三点钟，镇政府安排了一个合同签约仪式，你可别忘了时间哦。所以你中午在福利院那边聚了餐后，就记得要早点赶回镇上来。”

李玉笑着抢先道：“放心放心，到时候我们将祁先生送回来，绝不会耽搁了签约仪式的时间！”

“李院长，送来送去多麻烦，你们别跟我客气。田甜，你到时候提前打电话再提醒我一下就成。”

田甜应了一声，李玉又对胡为再三道了谢，两人便下楼去处理捐赠的物资了。

见人都已经走了，胡为关上了屋门，回身再给张妈妈空了的茶杯重新再满上，方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捧着自己的茶杯，斟酌着道：“张妈妈，您可以跟我聊一聊安安小时候的事情吗？”

“可以啊！安安小时候可乖可懂事了，是一群孩子中最懂事的一个，像个小大人一样。只是，你具体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情？小孩子嘛，都有调皮捣蛋听话的时候，也有快乐伤心的时候，事情可多了。”

张妈妈一提到安然，就开心得合不拢嘴。

“安安如今依旧还在她的养母家生活，但是我跟她相认之后，我问她养母对她好不好，她好像……神情有些不对头。”

“不瞒您说，我妹妹小时候就很懂事，所以那个年纪的她，别人应该不会愿意收养才是。我想知道，五岁的安安，怎么会被她的养母收养的？那位安女士是如何选中了她的？”

胡为早已经料定安然不会将他和她的真实关系告诉张妈妈，所以张妈妈这边便以为安然已经找到了亲人，眼前的小伙子便是安然的亲哥哥。

因为如果安然不是胡为的亲妹妹，一个陌生人何须这样子破费呢？

人家远道而来找到了这个乡旮旯里的福利院不说，若没有这层关系在，人家又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如此的大手笔，又是捐款捐物，又是帮着镇上修路呢？

所以，张妈妈和福利院的现任院长李玉对胡为的信任和好感达到了顶点。胡为说什么，张妈妈便信什么。

听了胡为的话，张妈妈脸上一丝不忍一闪而过。

胡为察言观色，心中莫名咯噔了下。

见对方还有些迟疑的模样，他意味深长的再次重申了一遍，道：“安安提到养母时就神色不对，我猜测她的养母对她可能不好。既然不好，为何当初又要收养她？”

张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终是道：“也是冤孽啊。”

“安安被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这里已经有七八个孩子了。如果是你们的爸爸明说要送给我，我绝对不会接收的。但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被直接扔到了我的家门口，我发现她时，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兴许就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在，安安对父母这种抛弃孩子的行为耿耿于怀。”

“我记得那一天，我生病了，发高烧，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其他几个孩子分工合作，有的去叫大队上叫医生，有几个抓了两只鸡，再背了一篓子新出的稻米和红芍到镇上去卖，想着能换些钱回来，家里就留了一个安安照顾我。”

“我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就叫安安去看。很久之后，她回来说，是邻居叫她帮忙看一下家里的小孩子，我就没在意。”

“等到太阳下坡，其他的孩子陆续回来了，医生正给我号脉呢，却忽有人在外面惊恐的大叫大嚷……”

说到这，张妈妈眼泛泪花，有些说不下去了。

胡为强忍着急切，轻声问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孩子在附近一片半干的水塘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体，头朝下倒栽下去，已经……医生也没有挽救过来，因为发现得太晚了。大夫说身体都肿了，怕是掉进水塘里都有半天时间了。”

那是……

胡为的茶杯从手中滑落，哗啦一声，碎成了瓷片，茶水溅了一地。

张妈妈抹了下眼睛：“晚上安安开始做噩梦，我听见她一直在惊恐的大喊大叫着不要来找我，我本来是好心，不要来找我，我本来是好心的啊……”

“我喊醒了她，好说歹说，终于问出了原因。原来上午的时候，就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找我，就是安安去开的门。她问了对方的来意，得知是要将孩子送给我收养，便坚决的拒绝了，还谎称我不在家。”

“可是那个女人纠缠着不走，说要等大人回来。安安就开始拿扫帚凶狠的打她，把人打跑了，但是！”

张妈妈咬牙切齿：“但是那女人是一个人跑了，她孩子也没有要，就自己一个人跑了！”

“安安急忙去追，女人跑得飞快，便没追上。她就又赶紧跑回来，对那被丢下的孩子叫道，你妈妈都不要你了，你干嘛还傻坐在这里啊？你去追啊，赶紧去追啊！你不聪明点追上你妈妈，你就会被狼吃掉！”

“那是个跟安安一般大小的小女孩儿。安安回忆说，那个小女孩儿当时的脸通红通红的，焉答答的坐在门槛上靠着大门。我猜她可能也正在生着病。”

“听了安安的话，她吓得小脸儿一白，跌跌撞撞的从坐着的门槛上站起来，往安安指着的方向真的就追了过去。后头，安安就再没理会那对母女俩，她关了屋门就回来照顾我了。”

“哪里知道，那孩子一个没走稳，在田坎上歪了下去，掉进了水塘里，便就……”

张妈妈叹了叹气，许久后才又继续道：“这纯粹是个意外。小小的安安也为此吃尽了苦头，连续做噩梦半个多月才稍稍好了些。人也瘦了一大圈儿，眼眶深得吓死人。”

“三个月后，有个女人来找到我说想要接回自己的孩子去享福去，正是当初丢下孩子便跑的女人。我自然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所谓的孩子。那女人就在屋中找了一圈儿，把安安找到了，说这个小女孩儿可以证明她送了个孩子过来。”

“我只好撒谎道，我回家后没看到什么孩子，倒是村子里有人在传，说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在田坎上大哭大喊着要找妈妈，谁知没多久便淹死在水塘里了，大家已经合力出钱出力埋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