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这么大,两个陌生人不一定能遇上,孟戚又不知道刘澹吃过灵药,结果刘澹不仅把自己送上了门,还主动暴露了这个秘密。这就算了,逃个命都逃不好,平州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什么样的运气才能把自己坑害到这般地步?
如果一个人运气很差,却还能活到现在,那多半很有本事罢。
墨鲤盯着孟戚不放,孟戚自然感觉得到,他侧头说:“大夫果然是杏林圣手,居然控制了病情,现在再看到刘澹,我也没有发作。”
什么都没做,就是跟孟戚打了一夜架的墨大夫:“……”
“你这么吹捧我,我也不会答应给你治病。”
墨鲤语气冷淡,现在距离竹山县远得很,把孟戚看牢了,就不怕他去找秦老先生的麻烦。
“神医难道不应该对疑难杂症感兴趣吗?”孟戚不解。
“我不喜欢隐瞒病情的人。”
孟戚闻言一愣,他探究地望向墨鲤。
墨鲤不闪不避与他对视,沉声说:“你的病情比你描述的还要严重,你不止想杀了所有跟那件事有关的人,其实你想要杀了所有人,所有你看得见的人。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做过什么,没有任何理由,是吗?”
孟戚沉默。
墨鲤深深皱眉,他跟秦逯一样,憎恶滥杀无辜的人。孟戚显然就要成为这样的人了,可是同时墨鲤又感觉得到,孟戚也在努力克制,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你急着求医,不仅是因为你知道很多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人不至于死,还因为一旦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都死完了,你失去了最痛恨的目标,就会彻底失控。”
墨鲤的话让孟戚有些失神,他忽然笑了笑,隐约有发狂时的邪意:“大夫怎么猜到的?另外一个我,好像没说什么癫狂的话?”
“他看人的眼神不对。”
墨鲤说话时,已经握住了袖中刀。没有内力,不代表武功就不好使了。
孟戚却没有动手,也没有失控,反而承认了:“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太京,连靠近都不敢。你说得对,我能感觉到那个我的想法,一旦杀我爱宠毁我灵药的人都死完了,连他们背后的主人那位皇位上的帝王都死了……仇人的头颅并不是终结,而是一个更可怕的开始。”
墨鲤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忍。
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说:“我知道你尽力了,你还没有杀过无辜的人。”
孟戚蓦然抬头看他。
墨鲤看着他,一字字说:“你忘记了你的剑法,剑招也有些生疏了,因为你一直不用武器,就算杀那些锦衣卫暗属,也是扭断他们的脖子。你的速度很快,快得他们感觉不到痛苦,断气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会看到他们死前的痛苦,也避免见血,这都是你在克制,并且成功影响到了你情绪的另外一面。”
孟戚眼角一抽,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那种悠闲随意的姿态消失了,他的神情疲倦,目光幽冷。
墨鲤继续说:“可是既不用剑,又压制内力,时间久了,就会越来越难控制。你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甚至被那一面取代,昨夜一场发泄,现在感觉是否轻松多了?”
“大夫果然是杏林圣手。”孟戚重复了一遍,他把那柄暗紫软剑折了起来,慢吞吞地塞回衣带里,“那么,昨夜果然是大夫有意为之?”
“不是。”墨鲤一口否认,“巧合,我就是想揍你。”
孟戚挑眉,心想如果自己恢复实力,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是的,就算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实力是什么,孟戚仍然有这样的自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无人能敌,真正失控起来,绝对能毁城灭国。
“大夫真的不愿意为我治病吗?”
墨鲤答非所的指着林外的刘澹说:“你不想杀他,是为了什么?”
孟戚一愣,自然而然地回答:“他吃的灵药,大概是皇帝的赏赐,虽然我心痛恨,但比起杀人我更想要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日日担惊受怕。再者,荡寇将军刘澹虽然有些好财,但这一年来在平州剿匪很是卖力,现在平州自北向南的商道能通,都是靠刘澹的部下。如果杀了他,遭殃的只是平州百姓。”
墨鲤点点头,然后向孟戚伸出手。
孟戚不明所以,脑子忽然迷糊,差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你在想什么?”墨大夫忍无可忍地说,“看诊治病不付钱吗?”
孟戚哽住了,他摸出一个旧钱袋,里面连碎银都没有,都是铜板。
“你堂堂前朝国师,武功比我还高,为什么比我还穷?”墨鲤一点都不想动用自己的盘缠,如果是穷苦无依的病患,他治就治了,孟戚不想给钱是绝对不行的。
“我有病,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又不敢回家,怎么可能有钱?”孟戚奇道,“这缺钱的事儿,难道不是人人都会遇到的吗?跟武功高不高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拦路打劫的强匪!”
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一顿,目视墨鲤。
半晌,孟戚将头微微一侧,示意外面就有群人。
——打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刘将军:???
心里有一万句mmp要讲
第25章 耄耋不记年月
话本里拦路打劫的匪徒, 都喜欢埋伏在道旁树林里。
等到“肥羊”经过时, 就举着刀跳出来,拦在车队前面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墨鲤在心里一琢磨, 立刻拒绝了孟戚的打劫提议。
这里不是歧懋山, 这里的山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只是嘴里念念的事, 也坚决不做。
“想打劫, 你自己去。”
墨鲤把湿透的外袍挂在树枝上,抱着手臂看着孟戚说,“大夫找你要诊金,你却让大夫跟你一起去赚钱,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