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是出身奴隶的,多尊他为主人。
像孙掌柜跟黎主薄这般自诩智士奇才的,学汉人规矩喊主公。
其余沉溺在西凉昔日繁盛荣华里的党项八部贵族,则守旧称为赞普。
这是随着摩揭提寺高僧而来的称呼,在遥远的高山之间,那里的首领就叫赞普,意为神灵。
作为西凉皇族后裔、密谛法王的弟子、摩揭提寺最高武学的传人,自然当得起这个称呼。
“尹家的桃花酿酒坊,近日可有动静?”
“这……没有。”
“东崖下的那座倒塌的山神庙呢?”
阿颜普卡的神情逐渐狰狞,挨个问了他认为孟戚可能出现的地方。
最后只得到了都没有可疑外人出现的消息。
“赞普,我们用鸽子传信,或许有纰漏,属下亲自去跑一趟?”
一个西凉人揣测着阿颜普卡的心思,试探着问。
阿颜普卡冷冷地扫视众人,竟是除了个别年轻气盛的,其他人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其中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颤巍巍地咳嗽道:“赞普,那孟国师的年纪,算算也该是跟我一般了,何必要去招惹。”
再等几年,孟戚不就死了?
西凉人对孟戚是有心结的,不过没有靖远侯跟尹清衡大,要是今天阿颜普卡对上的是这两位,这些西凉人肯定二话不说撒腿跑了。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阿颜普卡一字字道,“你老了,孟戚却没有,仿若楚盛之时。”
“这不可能。”老者吃了一惊,张大嘴露出了牙齿掉完的光秃秃牙床。
老者的几个后辈期期艾艾,说江湖传言就是这样,在闰县风行阁甘泉汤卧底的人好像还亲眼见着了,年轻着呢。
“这……岂非是魔?”
西凉人信的魔,是摩揭提寺佛法里所说的邪魔,生来就是坏人修行毁人寿数福德的,谁沾谁倒霉。
老者眼皮一翻,连咳带呛地挥舞着手臂道:“不成,不成,我们得走。”
阿颜普卡没拦着他,他在盘算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窗外出现了一抹赤红灼眼的跳动之色。
“走水了!赞普,花田那边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赞普其实是吐蕃的称呼,架空……就用一用otz
第265章 曰陷溺于难者
阿颜普卡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芦苇荡这地方, 抓一把土能蹭一手的泥浆, 人住久了都要得风湿病。
作为天然阵势, 它最不怕的就是火攻, 因为火根本烧不起来,强行点燃也只能冒出浓烟,没一会儿就会熄了。除非运来十几桶西域火油,沿着河道泼洒,火油极轻能浮于水面。
但那西域火油漆黑难闻, 隔了老远就能嗅到,之前风中并无一丝异样。
阿颜普卡厉声道:“不许乱嚷乱跑, 费尔察,你去看看。”
一个青年应了一声, 即刻跃出窗。
芦苇荡深处的河道很窄,当年逃民在地势稍高的汀洲上盖房筑屋, 又在别处挖土,沿着河道稍微垒起来,还寻来较为平整的石头做水边的石阶,供三只摇橹船停靠。
现在船都不翼而飞了,其中一艘已经被人寻到, 它正冒着火光躺在花田里呢。
船身断成了四截, 在断掉的位置,火焰熊熊燃烧。
花田有个木头搭成的棚子,这是为了挡雨,现在木棚的框架也烧了起来, 火舌沿着木条一路往前蹿。地上还散落着一块块漆黑的冒烟炭块,这本是冬日里用来取暖的好炭。西凉人把它们悄悄运进来也费了不少功夫,秋冬时节添进炉里,不让阿芙蓉被冻死。结果现在这些炭全部扔了出来,还被点着了,如果不是泥土跟野草都过于湿润,此刻这里就要成为一片火海了。
名叫费尔察的青年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大吼一声,将燃烧着的木棚踹断。
火不大,然而浓烟滚滚。
“是谁放的火?”费尔察拎起一个忙着救火的西凉人问。
“没看到,天这么黑,火光亮起的时候我才赶来。”
那西凉人也是又惊又怒的,脱口道,“会不会是那些奴隶在搞鬼?”
费尔察抽了他一巴掌,怒声道:“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力气点火?看管花田的人呢?”
费尔察的武功很高,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被他抽了的西凉人虽然也是八部大姓出身的权贵子弟,但是在这里的人哪个祖上差了?皇族后裔都有好几个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不都是混迹在汉人平民之间,蹲在这个冬天湿气能扎进骨头的破地方?
费尔察的拳头大,大部分人都怕他。
“不是奴隶,那不就是外敌?”被打的人气不过,拎了桶又去救火。
其实这里的西凉人并不清楚阿芙蓉的来历,只听阿颜普卡说这是一种扰心的魔罗之物,是出自六欲顶梵加夷的圣药,闻一闻还可以,一旦精炼成了丹药,修行不到家的人服了就会被魔所惑,坠入阿鼻地狱。
西凉人信神佛,更亲眼见过阿颜普卡试药时惨死的人,这让一部分人惧怕阿芙蓉,另外一部分人竟然疯狂地追捧起了这些红花,像尊崇锡兰的贝叶经,追捧天竺商人带来的魔王法器一般。
这不是人间之物!
加上身为“赞普”的首领,十分爱惜重视阿芙蓉,曾有奴隶浇水时不小心撞折了花枝,直接就丢了命。现在花田被烧得七零八落,还有一艘不知道怎么丢进来的木船,众人惊怒之余亦感到恐惧,怕阿颜普卡发怒,于是忙不迭的救火,希望损失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