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摇晃跟颤抖。
众人脸色发白, 终究是缺少了守城人手,如果有三百弓箭手, 压着逆军放箭,对方也不至于这样肆无忌惮地使用攻城器械。不妙了,再这样下去,城门撑不过一刻钟。
滚石圆木也快耗尽了,一旦让逆军接近城墙搭起云梯, 仅凭此刻城墙上不足百的士卒, 能拖延的时间可想而知。
墨鲤丢下碎弓,抄起脚边一柄长矛,对准那不断投掷雷火弹的四架攻城抛车。
这次声势远远不必方才那支箭,因为目标明显且距离更近。
“轰!”
抛车主梁折断, 随后歪倒在旁边,砸死砸伤了数个来不及躲避的圣莲坛教众。
天授王大军之中,郑涂从那一支箭出就死死盯着华县城墙,心里飞速把江南的高手数了遍,神情不见慌乱。毕竟死的只是一个圣莲坛的护法,不是他的得力属下。
逆军大多是乌合之众,人才实在没多少,死一个都是损失。
这位倒霉被墨鲤瞄上却又侥幸没死的家伙,确实很有能耐,即使在身周陷入混乱之际,人依然很快就爬了起来,紧跟着瞥见飞矛摧毁攻城抛车,他神情大变厉喝道:“左右双翼推进,辎重营带抛车撤回!”
然而他虽清醒,但身边护卫传令的人被那天外降下的一箭射得非死即伤,能动弹的人更是被生生吓破了胆子,一时反应不及。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木质抛车旁边的雷火弹受到撞击,连环爆裂。
瞬间冲击力带起残肢断体飞到半空中,大蓬大蓬的鲜血洒了附近的逆军一头一脸。
有的人目眦欲裂,就是被火烧到尾巴的蛮牛,怒叫着向前冲杀,更多的人却是被生生“浇”醒了,脸上出现怯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再也没人敢靠近抛车,阵型瞬间就乱了。
圣莲坛教众也被挟裹其中,原本用于号令的经幡被挤得歪斜,别说号令大军,就连彼此呼应也无法做到。
“只是如此?”
郑涂久久没有等到其他动静,暗自沉思。
他不知道对方是极有耐心设下了陷阱,还是人手不足只能拖延时间。
郑涂沉得住气,其他天授王的将领却无不大怒,立刻约束己部。
这些人不全是郑涂的嫡系,有的甚至内心不觉得自己是郑涂的部下,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还在郑涂眼皮子底下掌兵,不可能是草包。于是精锐兵马倒是很快平复下来,后方看不到战况的士卒也无事,乱的仅仅是前军三千余人。
毕竟是数万大军,而墨鲤仅是一人之力。
“派出斥候,绕过华县往南平郡府城探看。”郑涂很快有了决断。
宁王辖地应该乱成一团自顾不暇,吴王的兵马也没有那么快,荆州是孤军奋战,在华县设下埋伏的可能性极小。
“嗯?罗教主那边怎么回事?”郑涂察觉到圣莲坛诸人的异动。
不多时,立刻有人前来禀告:“罗教主说有刺客假扮圣女混入我军。”
圣女?郑涂一时哑然,这杀手也是能忍的,要知道圣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教众、士卒围着祈求赐福,没耐心的话早就露馅了。
不过一个能窝在树上硬生生把自己扮成盘虬树枝,一挂许久的杀手,有这份能耐也不奇怪。
这样的刺客必定是精心培养出的,莫非是飘萍阁?
郑涂沉着脸,调转马头去了“天授王”所在的马车旁。
车里自然坐着天授王,他抬头看见郑涂,紫金面具下的眼睛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紧张。
“郑将军有何事?”
头两个字没能控制好音量,听着有些尖锐。
天授王的马车比罗教主还要华美,身边除了护卫之外,还有一个貌美年轻的女子服侍。
然而他看到郑涂的异常,侍卫跟侍女都毫无反应。
“禀王上,前方城池有江湖高手负隅顽抗,为不使士卒伤亡过大,还请王上下令,请圣莲坛诸位圣女助阵。”
“是……是应该的,来人啊!”天授王急忙道,“请圣女去前阵。”
郑涂满意地退开了,那边罗教主听闻这个命令时,眉头一挑正要发怒,忽而反应过来这是个好主意。
有圣女在,那些士卒必定奋力卖命。
数万大军何等规模,哪怕现在找到的圣女都没问题,可再过一会呢?谁知道刺客会不会故技重施混进来。就算命令圣女暂时不准佩戴面纱,可是圣女这么多,军中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她们的脸啊,万一那刺客生得唇红齿白扮起女子毫不费劲呢?
“既然是天授王的命令,还不快去?”罗教主板着脸说。
圣女们神色各异,隐隐抗拒。
她们不傻,刀枪无眼,还穿白衣不就是个靶子吗?她们又不是绝顶高手,敢说自己无所畏惧。
可是抗命这件事谁都担不起,不说天授王,就连罗教主都能要了她们的命。圣女们只好硬着头皮,拿着各自的法器兵刃,带着护卫她们的圣莲坛教众,缩在盾牌后面往前军去了。
“圣女来了!”
前军的乱势为之一顿,这时已经有几十号人横尸在城墙下了。
他们毫无章法、势若疯虎的攻击,依旧给守城士卒带来不小的麻烦。
“撞车?”
华县城墙上,那老卒见着被徐徐推来的攻城器械眼皮直跳。
这可不是抛车那样轻便简单的构架了,撞车势大力沉,下有滚轮,推起来又不太费劲。
华县外面偏偏是没有护城河的,纵然城门位于一道缓坡的高处,撞车还需要先爬坡,严重影响速度跟撞击力度,可护卫着撞车的逆军士卒头顶盾牌,一味地往前冲,眼看就要拦不住了。
祸不单行,随着圣女出现,披着麻衣的圣莲坛教众也一口气带来了八架云梯,还不是那种粗陋货色,底部有一米来高的三角台,逆军不止能在云梯正面攀爬,还能从梯子背面的辅梯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