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让我的同学们健健康康地回到我们的生活里,和我们一起……再一次正常的上学、上课、吃饭、下课,尽管会有争吵,但是,这是正常的生活啊。”
她的尾音有些颤抖,酸涩像是涌泉,在她的喉咙处澌澌流淌着,她怀里揣着哽咽,却用力咽下。八百万百不曾意料到自己的悲伤翻涌至失控,她有些狼狈地迅速转过了身,抹了抹眼睛,才又转回了身。丽日御茶子眼里摛布着担忧,呢喃:“百百……”她的眼眶也早已红了。
疑问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人群里不时细小的同样忧虑的声音响起:“我的孩子也是被送去了‘白房子’的……”绿谷引子攥紧了拳头,她低着头,思量着,抬头又凝望着台上眼眶发红的姑娘,她咬住了唇,最终,再抬起眼时,眼里闪烁着光,那是抹同绿谷出久一模一样的光芒。
“那个……”她举起手,然而声音湮没在周遭的议论里,显得像嗫嚅了,她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音:“不好意思!”
人群与八百万百都注意到她了。
八百万百看着那墨绿色的头发与那温润的五官,心里悄悄一动,她问:“怎么了,阿姨?”
“我可以……说一些话吗……?”她蹙着眉询问。
绿谷引子是个脾气温驯的人,她的坚强内敛,像是牵连了骨肉的脊柱,包裹在层层血脉之中,平日不曾发现的,此时却将她的身姿屹立,只因她的坚强为了一个人,一个血肉至亲的人。八百万百颔首,“当然没问题。”她向后望了一眼,丽日御茶子点点头从另一人的手中接过话筒,小跑着去到了绿谷引子的面前,绿谷引子早已艰难地挤到了前面,人们也渐渐给她让出了位置。
这是一位平凡的母亲。
绿谷引子接过丽日御茶子的话筒,她的手有些抖,“我……”一句话没能说完,她像是被自己扩大了数倍的声音吓到了,紧张地抿了抿唇,她将话筒握在胸前,不再拿在唇边,双手交握着,像她平日里祈祷的姿势,像是希冀着什么。
“我的儿子三个月前被送进了‘白房子’,每个星期只有一通电话,他……向来都告诉我‘一切安好’,”绿谷出久清亮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回荡在了绿谷引子的耳边,她几乎能想象儿子的表情,一定是那有些傻气的但是阳光的笑颜,“不过,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电话来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是个没有用的母亲,我甚至都不清楚‘白房子’在哪,所以只能等着……”
“但是我的儿子,在进去前,他这样对我说着,对着不停哭泣不成器的我这样说着:‘妈妈,也许我能帮助他们探清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还有其他人有了这样的变化,也许就能尽快帮到大家呢?’”
“我是一个平庸的母亲,但是我却有了特别令人自豪的儿子。”
八百万百和丽日御茶子悄悄捂住了嘴,她们已经能确定这位母亲口中的儿子是谁了。绿谷引子的泪在眼里潴留,像是一层纤薄的玻璃罩子,一触即破,她说:“但是,作为母亲,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
绿谷引子的泪水跌落。
绿谷出久被带走后的三个月,再也没有人扬着脆生生的嗓音道一声“我回来了”、“我出门了”,炸得金黄的猪排饭再也没有人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感叹好吃了,男孩儿的房间明明什么也没少,欧尔麦特的海报、手办依旧布满了房间,却再也没有人细心而爱惜地掸去灰尘,床上的被褥是绿谷出久走前自己叠好的,便也方方正正地端坐在床上三个月了,绿谷引子不知儿子何时能回来,却也不想儿子再回来时房间氤氲了潮气,自己心爱的事物落满了灰尘,便经常去打扫,开了窗,将白金的阳光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