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国情,也许是当地风俗。这深山里头男多女少,光棍也多,娶到媳妇的多外出务工,娶不到的就跑到附近的木材工厂做些零工,方圆十里,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在当地留守。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深山蔽塞,娱乐也少,村妇们聚在一起,没事可做,就是喜欢嚼舌根。
伊棠拉住了小皓的胳膊,压着步子,刻意放缓了动作。
她想着晚点过去,免得惊扰到身边的两个孩子,可奈何村妇说话的声音太大,即便她不想听,有一些污秽的言语还是传进了耳朵。
“哎,这算什么新鲜事儿啊,我昨天路过吴老太太家,看到她本人,二十出头,年纪不大,可人长得比狐妖子还媚,胸脯又大又圆,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也就十八-九个月,长得虽然不怎么像她……可我听得真切!那小家伙抱着奶瓶,支支吾吾,喊她叫妈妈!”
“……”
“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大学生,跑到深山里干嘛?”
“是不是被人搞大了肚子,在城里混不下去,没有男人当靠山,才想到我们这穷乡僻壤避避风头?”
“啧啧,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真是可惜了……”
“哎,你说她该不会勾引村里的男人吧?”
“我家那口子这两天不在村里,你们回头可都小心着点!”
“这种女人太要命了……”
“可不是嘛!就那胸、那腿,要我是男人,即便是个二手的,那我也想咬一口!”
“……”
手臂绷直,脸色发青,伊棠看着一旁的小皓心头一紧,她刚要发言,伊皓甩开了她的手心,奋不顾身地就窜出去了。
“不对!不是妈妈,是姑姑!颂颂不是姑姑的孩子,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弟弟!”
伊皓今年四岁半,生平最受不得的事情就是有人误会他姑姑和弟弟的关系。
他口中的颂颂,就是伊棠怀里的那个孩子。那是他弟弟,是他妈妈十月怀胎从肚子里生出来的。虽然听姑姑说妈妈为了生弟弟而生了一场大病,去了很远的地方静心疗养,可是他见过自己妈妈大肚子的模样,圆滚滚的比皮球都大,那里面装的不是别人,就是他弟弟。
“……”
突然从树后冒出来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
见状,几个中年妇女聚是一愣,彼此面面相觑,怔忪了半晌。
伊棠抿唇,紧了紧手里的塑料水桶,须臾间,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小家伙正靠坐在腰凳里,嘴里咬着粉嫩嫩的小拳头,歪着脑袋,睡得香甜。
他跟她长得确实不像。
虽然颂颂只有一岁半,可眉眼之间,总是透着一股卓然的英气。
心里的愤懑、不平,逐渐地被小家伙乖巧可爱的睡相所融化。伊棠提了一口气,倏然,处之泰然地从树后绕道到井石前。
轻薄的塑料水桶放在井边,她挽起袖子,拽回小皓,弯下腰,按着水井的把手。
手压式的水井,出水很慢。她怀里还坐着个孩子,手上也没多大力气,好半天才压出来一点,几个村妇看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虽说是落魄的地方,可也知道说难听的话时是要避讳着人的。
“妹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伊棠直起腰,打断了对方的言语。
“几位,你们放心,我只是来这边工作的。我是木雕师,看中了这山里的一块木根正在谈价,吴阿婆只是好心借我留宿几天,我给了钱,也付了费用,等我买下木根之后就会走,大家安心,我不会给大家多添麻烦的。”
穷乡僻壤出刁民。
伊棠刚到东山村的时候没地方住,吴阿婆二话不说地收留了她。她本以为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可现在看来,还是要区别对待……有一部分人,真的不过尔尔。
几个村妇在她这儿没讨着笑脸,反倒碰了一鼻子的灰。
做人嘛,总是要给彼此留下一点余地的。几个人自觉多说无益,也就识趣地走了。
伊棠打完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具体的时间。
八点了,锅里还炖着鱼汤。
山里面不比城市做饭方便,在她来这里之前吴阿婆一个人住,生饭要靠柴火,连煤气都没有。
“小皓,我们快点走。这里的火候我掌握不好,吴阿婆腿脚又不利落,我怕汤烧糊了。”
小家伙点点头,两手背后,仰着脑袋,蹦蹦哒哒地跳回了她的身边。
伊棠拎着装满水的水桶,原路返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石子路上,她鞋底偏软,脚掌有点疼。
“小船弯弯,落海边,月牙弯弯,挂天边……”
夜阑更深,一片皎洁的月华下,小皓心情不错,突然就哼起了一首常听的儿歌。
伊棠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刚才还气成那样,怎么突然间心情就变得这么好。
小家伙看她站在不走,连忙笑嘻嘻地抱紧了她的大腿。
“姑姑……我们真的过两天就能回家了?这山里没水缺电还断网,小皓想看动画片想吃零食,还想干干净净地洗个澡。”
伊棠了然,浅笑,倏然,她佯装怒意,弯起一根食指,用骨节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当然,我只给你请了一周的假,你想留我都不留你,国际班的英语课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