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分开的时候,盛柏年向程郁问道:“你到国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现在不会告诉你,”程郁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的声音全部吹散,他对盛柏年说,“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程郁对他挥了挥手,离开了长乐苑,盛柏年本来想要开车送他的,却被他拒绝,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程郁坐上出租车,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程郁了,盛柏年依旧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鬓角的发丝,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风里,站在灯下,看起来异常孤寂。
很长时间过去后,盛柏年终于有了动作,他转过身,回到了房子里面,外面的草坪上的银白色草坪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盛柏年坐在落地窗前,回想着程郁在今天晚上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程嘉言竟然是自己的孩子,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孩子……
男人生子这种事本该是天方夜谭,可盛柏年对程郁的话却是完全相信了,这对他来说其实算不上是一种幸运,更像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盛柏年的嘴里全是苦涩,到了现在,他倒是宁愿程郁在自己离开后还有另外的安慰,那么至少在那个时候,程郁还不至于太过绝望。
程郁将他生出程嘉言的过程说的十分轻巧,但是盛柏年知道这件事远远不会这么容易,起码在程郁刚刚得知怀孕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按照时间来推断,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遭遇到车祸,还没有拥有常人所没有的不死的能力,他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怀孕了,想的是什么呢?
程归远将他赶出了程家,他在平海人生地不熟的,靠自己一个人打拼,自己又不在他的身边,现在又得知肚子里多了一个生命,他甚至不敢到医院去,害怕被人当成怪物,就这样一日日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感受着肚子里面的胎儿渐渐拥有了生命特征,偶尔还会跳动。
程郁说他睡了一觉,程嘉言便出生了,那在程嘉言出生之前呢?程郁是否经历过什么?
而这些盛柏年都一无所知,那个时候他还国外,过着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对一起都失去兴趣,只是为了维持那一点体面,与无聊的生命。
他不知道,在遥远的故国,他的爱人正在遭受怎样的折磨……他总是不知道。
不管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没有了过去与程郁之间的记忆,这都是他犯下的罪孽。
他总该为他的不知道付出巨大的代价,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份代价是什么,可总有一天他要面对。
很久以后,盛柏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眼睑垂下,低头望着身下的地毯,月光照在上面,那些细细的绒毛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小心地浮动,盛柏年伸手将一旁桌子上面的手机拿了出来,给自己的助理打去电话,让他注意程郁都订了去哪个国家的机票,他必须要跟过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盛柏年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程郁这一走,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梦里,依旧是在平海伊顿幼儿园中他与程郁的重逢后的那一幕,他因为种种原因,口不择言,对他说:“程先生如果教不好孩子,应该把孩子送到他母亲的手里。”
可是真正没有教育过孩子的,明明是他自己,盛柏年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悔意像是挂着灰的蜘蛛,爬满他的整个心脏。
月上中天,银河如同一条长长的带子贯穿了整个夜空,盛柏年靠着身后冷硬的桌子,就这样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