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和你离婚呢”
窗外的冷风从窗户缝隙中钻入, 轻轻地撩起病床上那个虚弱女人的黑色长发。黑发摇晃在她瘦削的肩头, 像落入冰湖的一抹水藻。
南泱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已经鲜血淋漓的舌尖,才忍住了喉头一口淤血反上来的呕吐欲。她撑在床上的右手开始颤得很厉害, 连带着整个人都在不住地哆嗦, 牵连了整个左胸腔的剧痛,痛得她一时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很久很久, 她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水光,才终于用鼻腔哼出一点沉重又无奈的笑, 嗓音沙哑
“好, 我去拟离婚协议书。”
她的表情那么认真, 半点没有敷衍安抚或开玩笑的意思。
祝轻欢没有想真的离婚。她只是试探,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像她口中说的“只要你能开心,爱不爱我我不在乎”,她已经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南泱说得都是真的,她真的会放下自己的一切执念来尊重自己的意愿。
她忽觉自己又沦陷了几分,可是她仍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她害怕,她又想起了那个粉红色的水杯, 想起自己接纳它时的欢喜, 和亲手归还时的失望。
为什么南泱对她这么好, 她还是不能打开自己的心防
祝轻欢讨厌起了自己。虽然她是被迫结婚的, 但事到如今, 难道自己就没有半推半就地默许什么吗相处这些日子, 南泱从不逼自己做任何事。她不逼自己和她上床, 也不逼自己去有钱人的餐桌陪酒,相反,她爱她,保护她,用尽一切心思关怀着她。她不是不想和她试试,可是她过不去心里的坎,是她犹犹豫豫、不前不后,所以让这段婚姻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南泱。
她不够好,她自卑。她没有南泱有钱,没有南泱好看,她什么都比不上她。南泱是个完美的人,有大把大把的女人等着她去挑选,她不知道南泱为什么喜欢自己,因为不知道,所以她不敢回应。是她配不上她,她怨怼的,她嫌弃的,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南泱拿起了身边的手机,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那一侧纤长的睫毛轮廓。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低,像窗外苍凉如水的夜色一样
“喂,陈律嗯,打扰了。帮我去拟一份离婚”
祝轻欢忽然上前,一把捏住了手机的话筒,满面泪痕地看着南泱,使劲摇头,带着哭腔道
“不不要离婚不要,不要和我离婚”
南泱抬起眼,有点惊诧地看着她。
“我不是要真的和你离婚,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问问只是试探
上一次在ktv她就是这样试探了南泱的忍耐度,现在又同样恶劣地试探了南泱对离婚的反应。她究竟还要用这种无聊的试探去伤害南泱多少次难道看着她每次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就心满意足地觉得这可以印证她对自己的爱了吗
这样得来的安全感,自己配么
南泱看着固执地握着自己话筒的轻欢,忽然明白了她脑子里的想法,心里一软,发觉自己误会了她的一句玩笑话。
轻欢就只是说说,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就联系律师了。怪她太较真,没有仔细看看轻欢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也没有认真揣摩她的真实想法,莽莽撞撞地就真的要找律师去离婚。
她知道,轻欢前十几年一直生活在梅仲礼的控制中,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给自己包裹上了一层温柔的刺。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她好,轻欢才能打开她的心墙,但是时间还很长,她最不吝惜的就是时间。
三千年前,她们是师徒,当轻欢爱上自己的时候,她也曾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一再避让,是轻欢陪在她身边十余载,一朝一夕地温柔照顾,从不放弃,最后咳着血跪在昆仑雪地里求她,跪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丢在那里,她才开始面对自己的感情。当年她对自己是那样的有耐心,而如今,自己也该耐心地等她。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只要她还在她的身边,她就不再有多的奢求了。
南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伸出双臂想要抱抱这个时候哭得惨兮兮的轻欢。
可是胳膊抬到一半,她还是忍住了,先进行了询问
“我可以抱你吗”
她有时候严谨到死板了,明明某些情况可以放肆一下的。但是南泱偏偏骨子里就是一股正派气息,她以前说过最多的两个词一个是“胡闹”,一个是“放肆”,很显然,她既然经常这么训斥弟子,那么就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去胡闹和放肆,尤其是面对还没有记忆的轻欢时。
可是她也没有去想,一个哭哭啼啼软软糯糯的女孩子,就算心里真的很想让她抱,嘴上又怎么好意思说呢。
祝轻欢只是低着头哭,一个字也不说。
没有得到允许,南泱就又靠回了床上,唇角无奈地勾了一下“下次和我开玩笑的时候,语气不要那么认真,我会当真的。”
祝轻欢埋着头,哽咽着说“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对。”
“没事,夫妻之间开开玩笑,都是正常的啊。”南泱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她,眉眼间还是熟悉的温柔,“不怪你,是我糊涂了。总不能以后你和我闹点小脾气,一说离婚,我就每次都要拟个离婚协议书吧。”
“”
南泱都不会生气的吗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气氛有些凝重,虽然南泱有意想要缓和,但祝轻欢还是很低落。南泱偏了偏头,悄悄咽下口中被咬出的血,换了个话题“刚刚从酒店出来,是不是被记者拍到了”
“好像是。”
“你有没有看微博我的照片有没有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