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
现在美洲那边还是蛮荒之地,她甚至不能像前世一样早早逃去美国避难——逃到法国也是不切实际的,她只会德语、英语和拉丁文,掌握的少许法语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
洛伦佐绝不能死,佛罗伦斯绝不可沦亡。
一旦她不干预这些事情,自己的后半生会活在战火和动荡之中,一切都可能走向万劫不复。
达芬奇的画,小桶先生他本人,还有这城市的无数艺术品,全都会被葬送在那场浩劫里。
她打了个寒噤,仿佛在迷雾中惊醒的旅人。
「你还好吗?」达芬奇侧头看向她:「不愿意去的话,现在反悔都来得及。」
「没事,我有点冷。」她裹紧了披肩。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确实天气渐凉。
马车停在了侧门,仆人领着他们去了之前的那个办公室。
这是海蒂第一次进入杜卡莱王宫。
她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了。
墙面被刷上了奶油般的亮漆,鎏金的装饰讲究而又别致。
到处都挂着古老风格的名画,还有许多象牙白的雕像,其中有好些出自古希腊大师之手。
波斯地毯厚实而又软和,踩上去毫无声音。
她曾经也拥有这样的居所,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两人到了办公室里,贵族低头处理完公文,半晌才抬起头来。
两扇大门很快被关上,接着有两位男仆守在了门口。
「这是你的女仆?」
「是。」达芬奇面不改色道:「我从芬奇镇带来的。」
美第奇把鹅毛笔放回原位,不紧不慢道:「这个谎言并不高明。」
「你觉得我并不会疑心到专门让人去一趟村里,查查她的存在和底细,」他抬起头,凝视着那个黑发蓝眸的少女,语气颇为玩味:「可如果,我这么做了呢。」
达芬奇深呼吸了一口气,挡在了海蒂的面前。
「她是从法国逃亡过来的,领主大人,如果您觉得不合适,可以遣送她出宫,请不要为难她。」
海蒂不太清楚宫廷里的规矩,也不敢贸然发声,只低着头不多说话。
「克希马。」
另一位贴身男仆端了个托盘上来,里面竟放着从达芬奇工坊里找到的好几样东西。
「可是,如果她是个女巫呢?」
洛伦佐支起双手,十指犹如白鸦扬起的羽翼:「我问你,这是什么?」
达芬奇愕然的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瓶子中被密封包装的蓝色晶体。
不仅如此,旁边还有放着橘皮的玻璃皿,上面还长着霉斑。
一个小瓶子里装着收集的脓液,还有许多奇怪的东西。
海蒂只感觉连血液都凝固住,寒意从脚底蹿上来,让她甚至动弹不得。
她的首饰没有一样被翻出来,可是这些实际上价值并不大的小东西全都被找出来了。
可只凭这些东西,都足够诬告她是女巫,让她在广场上被教廷活活烧死。
「基斯勒小姐——」达芬奇甚至认不出这些是什么,只下意识地摇着头道:「她不是女巫,绝对不是,她不会残害婴儿——」
「请安静一会。」洛伦佐看向他身后那个沉默的少女,重复着这个名字:「基斯勒?这个姓氏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他仿佛已经笃定,语气都颇为平淡:「克希马,送她去教廷。」
「等一下。」少女忽然开口道。
她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想法,可现在必须保住自己。
如果这是现代社会,都可以控告这个混蛋私自翻私人物品了,她甚至有些想念自己的律师。
「我确实不是女巫。」
她转头看向托盘上的那些东西,镇静了情绪,开始调动所有的演技。
海蒂扬起头来,看向那位领主时眸子里没有半分惧意,甚至还微笑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海德维希�6�1爱娃�6�1玛丽娅�6�1基斯勒。」
「我是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炼金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