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70、第 70 章

加冕的时间定在了1月1日。

这原本应该是洛伦佐的生日。

人们对这个时间点都颇为了解,以至於都默契地穿着一身黑袍, 不约而同地共同怀缅这位逝去的旧主。

从前每一年的1月1日, 佛罗伦斯都会沉浸在狂欢的风潮里, 几乎所有人都会借着领主的生日享受舞蹈与美酒,畅快无比的迎接新年。

罗马教皇死在了12月31日, 罗马教廷也被焚灭於一场大火之中。

人们把称呼这数月的纷乱为『涅盘之战』, 实际上,一个新的帝国也在这个过程中重生。

年幼的新教教皇站立在更高的一阶,手中端着缀满宝石的皇冠。

这个帝国已经许久没有被统一到这个地步,整个中部和西海岸线全都被融合为一体,而且军事和经济的繁荣也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海蒂穿着深紫丝绒的华袍,在千万的祝祷声中缓步走到了教皇的面前。

她深呼吸着一口气, 在乔凡尼的身前站定。

无数贵族和旧友站在两侧, 视线犹如闪烁的明烛。

教皇握着皇冠,在等待着她俯首称臣。

海蒂忽然笑了起来。

几百年后拿破仑做的那件事情,现在要由她抢先行使了。

在无数观礼者的视线注视下,她伸手接过了那灿金色的皇冠, 平静地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竟然自己为自己加冕——

连新教的教皇都无法得到臣服了吗?!

小乔凡尼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他下意识地看向两侧的人们,又看向那神情不改的君主,只叹息了一口气,祝福她与这个新的帝国都将福泽绵长。

人们对义大利的这个称呼都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要改动的意思。

这个国家叫神圣罗马也好,叫义大利也罢, 能让人平平安安地活下来,能让人多混几口饭吃,他们就已经没有太多指望了。

海蒂最终决定让都城定在佛罗伦斯,而不是当初他们暂居的热那亚——那里确实离法国太近了一些,一旦发生意外被突袭,许多核心资源的损毁都会无法挽回。

她带着旧友和部下们住回了旧宫,让克拉丽切和孩子们住在了风景宜人的碧提宫里。

这里几乎没怎么变,列奥纳多和小桶的画悬挂在熟悉的位置,连从前玩闹时在白橡木门上留下的划痕都在。

加冕礼并不算盛大,更多的是一种公开的宣扬。

如今再无领主之谈,她是这片大陆唯一的陛下。

米兰、威尼斯和那不勒斯的态度颇为暧昧,却也没有贸然反对。

他们隐约感觉到她可能会成为下一个丹麦女王一般的存在,同样也忌惮那无法抵御的枪.炮火石。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引爆城堡,让百年的顽石都碎裂成齑粉?!

也正因如此,他们都没有宣布效忠。

大小不堪一击的城邦和骑士领地已经被全部回收吞并,碎饼干渣般的地图只剩下四个板块。

中部的义大利帝国、北部东西的米兰和威尼斯、还有东南部的那不勒斯。

义大利的领地范围最大,拥有的港口也最多——全然是内陆国的米兰完全落了下风,在这个节点上颇为狼狈。

亚平宁半岛诞生了一位元女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欧洲,人们甚至没办法停下来讨论这件事情。

他们滔滔不绝地讨论着她和洛伦佐�6�1德�6�1美第奇的关系,又或者是议论她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雇佣兵,以及到底是靠什么妖术来控制他们的。

而被议论着的主角们正围坐在旧宫的庭院里,一起打开了那半桶红酒。

它酿造於1479年的初春。

那时候海蒂才刚刚被解除软禁,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接触政治与国家。

天使已经分走了一大瓢酒,加上先前波提切利和她偷饮的那几杯,如今也没有剩下太多。

一共来了八个人,桌上放了九个杯子,斟完之后一滴不剩,仿佛被计算的刚刚好。

「敬洛伦佐。」海蒂举起了玻璃杯。

「——敬洛伦佐。」

他们开始闲聊以前住在这里的往事,尝着馥郁又回甘的酒液回忆着过去,笑容温和而又怀念。

海蒂靠着列奥纳多,在出神的想着许多事情。

死亡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就好像有一位朝夕相处的旧友,也许你从前和他并不算关系融洽,甚至还发生过争执和冲突。

可在某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如同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以前你可以找到他的办公室、花园、演奏厅,都再也见不到那个身影了。

所有的记忆和习惯都突然出现了一个断层,犹如内心之中突然多了一幕悬崖。

她还没有习惯这一切。

这无关爱情与信仰,更多的是一种习惯。

列奥纳多理解她最近的沉闷与安静,只轻柔地拥抱着她,等着她一点点地缓过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拉斐尔喝的晕晕乎乎,忽然问了一句:「那陛下,您和达芬奇先生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海蒂愣了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小拉斐尔如今个头长得挺快,而且爱笑也爱唱歌。

他虽然有些不满米开朗基罗的身边多了一个黑发的哥哥,但也只闹了一会儿小别扭,就又开开心心地和他们玩了起来。

尼可罗也显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语气颇为微妙:「应该称呼为,达芬奇殿下。」

按照惯例,他会拥有封地和爵位,无论是出於军功又或者是此刻的身份。

列奥纳多正思绪闲散地玩着她的发梢,听到这话时忽然脸颊有些发热。

「我们可以等一段时间,」他观察着她的神色道:「毕竟葬礼没有结束多久,国家还有很多事需要解决。」

海蒂定了定神,叹了口气道:「我需要单独和他谈论一些事情。」

「那就今天谈吧!」尼可罗当机立断地起身,还不忘顺走自己没喝完的那半杯美酒——真是这辈子都没有喝过这样的佳酿!

「哎?」

尼可罗走了两步回来,把拉斐尔也一块拎走,示意其他朋友也跟着自己离开。

大家笑着闹着跟他们打完招呼,然后各自分散离开。

庭院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下午的阳光洒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带着股慵懒的暖意。

「所以……还需要谈论一些什么?」列奥纳多放下了酒杯,语气认真了许多:「避孕?孩子?」

海蒂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大概不需要担心……她喜欢小孩,也能料理好这些事情。

可看他的意思,哪怕自己避孕终身,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海蒂叹了一口气,低头握住他的双手,想要鼓起勇气来谈论深埋心底的事情。

可哪怕这些念头刚刚涌现出来,都好像会撞到内心中的一堵墙壁,让那些泡沫被撞裂击碎,只留下模糊的痕迹。

她张嘴了许久,神情有些惶然。

「你在……害怕。」男人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询问道:「在害怕什么?」

他抵着她的额头,让两人呼吸的频率都开始交叠同步。

「海蒂……我就在你的身边。」那低沉又温暖的声音让人仿佛能放下许多的事情。

从一开始,这种独特的安心感和信赖感,对她而言就如同救赎一般。

海蒂始终沉默不语,甚至垂了眸子微微摇头。

他也没有催促,只侧了头去亲吻她的唇。

两人的睫毛交抵在一起,犹如触碰着彼此的蝶翼。

这个吻深情而又轻柔,似乎能够传达所有的情绪与在乎。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在这一刻开始深呼吸着忍住泪意。

哭泣常常被认为是软弱的表现。

可有时候,哭泣不仅仅代表着痛苦。

如果一个人背负着太多东西,哪怕坠入沉眠之中,眼泪也会无意识的滑落下来。

他们触碰着彼此的鼻尖,脸颊也贴紧又松开。

爱情的感觉,就好像是灵魂都开始溶解汇流,而身体也会本能地想要靠近对方更多。

无花果的香味萦绕在她的身侧,而男人的浅浅气息也让人心神不宁。

她不由自主地加深着这个吻,甚至内心希望它永远不要停下来。

「海蒂……」他叹息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海蒂松开了他,半晌还是轻声开了口。

「列奥。」

「嗯?」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

「什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你是一个法国人?」

「我希望你在听到这件事情以后,不要松开我的手。」她压低声音道:「否则我会受伤,而且不敢再信任你。」

列奥纳多的神情认真了许多,在这一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会的。」

「其实……」她再次深呼吸,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我来自五百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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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

列奥纳多眨了眨眼,有点没听懂这个概念。

「这不是一个地名?」

「这不是一个地名。」

「五百年——」他试图再次理解她的话语:「你是说,未来,未来的五百年之后?」

「对。」她平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在这一刻,海蒂已经做好了失去婚约的心理准备。

乔凡尼就在佛罗伦斯,他随时可以宣布这临时婚约无效。

「五百年后?」达芬奇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我连五十年后会发生什么,都感觉猜得不一定准,五百年后——那个世界,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