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奥纳多跟在父母的身后,观察和模仿着其他人的动作,也把邀请函递给了门口的侍者。
他忍不住看了自己的手背和手心好几眼。
没有硬如鱼皮一般的组织,光滑白皙,还透着淡淡的红润。
过场长廊旁还有镜子,足够他多看一眼自己的模样。
和前世时很像——只是气质变得更温文尔雅了一些,透着股书卷气。
少年调整了一下领结,步态自然地走了进去,开始观察其他的事物。
两个家族的长辈们开始热切寒暄,同时对他致以亲切又温和的问候。
列奥纳多挑了一个并不是那么显眼的位置,佯装在低头品茶,思索着等会在宴会上如何才能不暴露某些问题。
他听着那些叔叔和伯伯们交流着与股票和外汇有关的事情,觉得有些抽离与格格不入。
果然是个老人家了。他自嘲地想着。算上先前的岁数,现在实际年龄大概是102岁?
忽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人们几乎是同时停止了谈笑与絮叨,连小孩都安静到有些反常。
怎么了?
少年抬起头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看——门口。
一个少女拎着裙角缓缓而来,神情有些拘谨和忐忑。
她垂落的黑发微卷,色泽如渡鸦的长羽。
长睫轻垂,脸颊白皙,一双淡蓝色的眸子犹如世间最完美的宝石。
这一身浅金色的礼裙后摆犹如鱼尾,将腰身勾勒的恰到好处,银纱让肩头也若隐若现。
列奥纳多怔在那里,感觉心脏被猛地击中了。
他从未见过他爱人的这副模样。
「你知道吗,列奥,」当初他们还住在旧宫的时候,海蒂曾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十五岁那会,只要一走进沙龙里,人们全都会瞬间收声,谁都说不出话来。」
他在这一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少女怔怔地打量着这一室的亲友,温顺地行了一个礼。
「海德维希,我亲爱的宝贝,」她的母亲冲着少年挥了挥手:「还记得刚才我跟你提到过得那个年轻人吗?来跟他打个招呼吧。」
「列奥纳多——还握着杯子干什么?快过来!」皮耶罗将军大笑道:「这可是奥地利最美的姑娘!」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女的眸子缩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两人的眼神再度交汇,跨越一室的宾客酒杯花束,再次触碰到了对方。
十七岁的他,十五岁的她。
列奥纳多站起身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心全都是汗,每走一步心跳就停一下。
海德维希……
他终於站在了她的面前,行了一个义大利的旧礼。
「很高兴见到你……基斯勒小姐。」
少女垂眸看着他,也笑了起来:「也许我可以直接叫你……列奥纳多?」
「距离晚餐的时间还早,也许你们可以去露台聊聊,或者去听听侧室的弦乐?」基斯勒夫人快速地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地暗示道:「列奥纳多真是很可爱的孩子,也许以后他可以经常来教教你义大利语——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语言。」
「好的,母亲。」
他们两个人并肩行礼告退,默契地一起往露台上走。
这几步里两人都没有开口,仿佛在等待着对方解释些什么。
露台上的晚风都散着玫瑰的馥郁,玻璃门一关,所有的吵闹也被摒除隔绝。
「也许我该先开口?」列奥纳多侧身看着她,心里已经有什么开始豁然开朗,喜悦与欢愉也再次涌上心头:「女王陛下今晚过得还算愉快吗?」
「很不错,因为她又遇到了只能用天才来形容的男人。」那双眼眸里带着笑意。
他们忍不住跟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仿佛在做什么恶作剧一样。
「说真的,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活着了,」海蒂举起双手,去触摸自己光滑而柔嫩的脸颊:「上次一觉睡醒我十九岁,现在居然只有十五岁了——十五岁。」
「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列奥纳多垂眸望着他可爱的姑娘:「别告诉我你等了我十五年。」
「大概两个小时?」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花了三年才把后世交代完,有天一觉睡醒就来到这儿了——而且阿尔贝托刚刚做了爷爷。」
「噢——看来我错过了很多东西,」列奥纳多借着身形的掩护,垂首亲了一下她的唇瓣:「但也有足够多的惊喜。」
少女的唇柔软如蔷薇花瓣,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他们两人同时轻叹了一声,默契地又来了一个吻。
「十五岁,」海蒂喃喃道:「老天。」
「不过说真的——」列奥纳多掏出了怀里的手机,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知道它是电话——但为什么有这么多图案和文字在上面?」
「实际上……」少女从怀里掏了个类似的银色金属片,耸肩道:「我也完全不认识它。」
「亲爱的,」列奥纳多笑了起来:「你可曾经在这个世界活了八十多年,难不成去了一趟义大利就完全忘掉了吗?」
「亲爱的,」海蒂昂头看着他:「这个奥地利,和我第一次降生的那个奥地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