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络见狄月婉面色屈辱,羞愤不觉,便淡淡地笑了一声,徐徐说:“狄家小姐,我脾性与嫣儿相投,你若是不喜,还是疏远的好。”
狄月婉听罢,心头愈发愤恼。
这算什么?五殿下宁可自污声名,也要陪着朱嫣胡闹?这朱嫣,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竟叫五殿下这般护着?
她心有不忿,不免以不甘的目光,恨恨地瞪了一眼朱嫣,低声道:“朱二小姐当真是厉害,明明是岐阳宫人,又是从前最爱欺负五殿下的,如今倒叫五殿下全然忘记了。这样的本事,宫中哪还能找得到第二人?”
狄月婉羞恼之下,说话便不知轻重。这番话一出口,难免叫众人倒吸一口气,连成妃都露出微恼神色,恨不得捂住狄月婉的嘴。
五殿下如今虽风光得意,离太子之位近在咫尺,可他过去也是受了十多年欺凌,在轮椅上浑浑噩噩地过了漫长时光的。哪个权势在手之人,会愿意叫旁人提起他过往的伤疤?狄月婉这番话,岂不是在揭五殿下最不想提的往事?
果真,李络的面色微微地阴沉了下来。
成妃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五殿下,你不曾来过甘泉宫,不如先试试咱们这儿的茶点吧。月婉年岁轻,又没见过世面,不大懂事,还请五殿下不要计较。”
李络垂了眼眸,身上散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他本就不是个会对女子刻薄严苛之人,从前黄嬷嬷时常犯错,他一概不会计较,也只敬重着嬷嬷的仁善。便是狄月婉不安好意,他也断不会与她多说。可若要牵扯到朱嫣,那事情便不可这般算了。
“月婉小姐,络从前确实有过一段落魄时光,此事不假。”李络轻轻颔首,眸光中掠过雪似的冷意,“无权无势,亦无人理会。那时,我可不曾见过成妃娘娘与狄氏族人有过一言半语。”
此话一说,成妃颇有些脸红讪讪。
李络落魄的时候,她们这些做妃嫔的,自然是不会与李络多说话的。便是皇后与贵妃想着法子欺压,她们也权当没看见,免得惹了帝后的怒火。
但如今李络要做太子了,她也想分一杯羹,便将自家的姑娘们都喊了过来。如今一瞧,便显得自己有点儿捧高踩低,顺风骑墙的意思了,又怎能叫她不面红讪讪?
可成妃咬咬牙,心底又暗觉得自己没错。
——便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那又怎么了?宫里的一贯人情罢了。朱嫣不也是如此?从前岐阳宫势大,便跟在福昌殿下身旁作威作福,欺压五殿下;如今岐阳宫被架了空,李络要做太子了,她便离开了皇后母女,巴巴地准备嫁给李络了!
朱嫣与她们狄家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同的。
这般一想,成妃就有了几番底气,开口道:“五殿下,那时月婉还小呢,连宫门都进不来,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点,我自然懂。”李络揉了揉眉心,说,“但嫣儿却是对我一直照拂有加的。所有人都对我避若疫疾,唯有她是不畏不嫌的。所以,我这辈子都是向着她的,你们不必见怪。”
成妃微微一愣。
李络的话,倒是她没想到的。
朱嫣若是当真在五殿下落魄时便与他交好了,那……如今五殿下护着她,也是常理。
成妃咬了咬唇,暗觉失策。
今日恐怕是没法将自家的姑娘说给五殿下相识了,更别提日后将狄氏的女儿嫁给五殿下做侧室。五殿下摆明了是要为朱嫣涨脸面呢。
罢了,罢了。
成妃叹了口气,笑道:“原是如此,倒叫我有些钦佩了。哎呀……月婉确实是不如朱二小姐呢。月婉,你也别哭了,擦擦眼泪,与朱二小姐说声错,此事也就过了。”
朱嫣坐在一旁,表情略有些微妙。
李络说的话,怪叫她老脸一红的。可问题是——
福昌殿下还好端端地留在宫里呢。她身旁的几个宫女,采芝、宁儿又是最八卦嘴碎不过的。若是从成妃这儿听了李络这番话,岂非要叫福昌殿下察觉她从前的异心?
依照福昌的性子,怕是立刻要冲到延康宫里来,和自己互抽嘴巴子。
不行,那可不行。
于是,朱嫣清了清嗓子,抬起面庞,故作轻蔑地开口:“五殿下,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奇奇怪怪呢?什么叫本姑娘对你照拂有加?想的倒是美。”
嗓音落地,李络微愣,成妃懵逼,贵女们全傻了。
——这朱嫣,竟这么不给五殿下面子?五殿下护着她,她还跑出来打了五殿下的脸?
朱嫣心底欲哭无泪,她也知道李络是好意,可她到底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只能继续扮演一个欺凌五殿下的大恶霸了。
她讪讪笑了下,很浮夸地轻哼,傲然道:“我可是福昌殿下的伴读,怎么可能会给你好脸色?你记错了吧?是不是因别的原因,才想护着我呀?”
说罢,给李络使一个眼色。
李络接了她的眼色,表明略有古怪。
很快,他半捂着侧颊,低声说:“嗯…是我记错了。不是嫣儿对我照拂有加,而是络自小仰慕朱家阿嫣美名,求索十数载,自然…要护着些。”
第79章 质问
朱嫣与李络出甘泉宫的时候, 成妃一直叹气不停。几个狄家的姑娘,亦是春悲秋伤, 满面哀色, 如同错失了一整箱的真金白银。反倒是老太后跨出门槛时笑个不停,如看了场好戏。
朱嫣本要随太后回延康宫, 李络却对太后行礼, 道:“祖母,儿臣想与嫣儿说几句话。不知祖母可愿将嫣儿借我片刻?”
太后坐上了銮舆,欣然道:“你们未婚夫妻, 何必与哀家谈个‘借’字?说说话罢了,不是什么坏规矩的事情。去吧。”
“谢祖母。”
待老太后的銮舆与宫女太监们都离去了, 李络才侧身对朱嫣道:“冬日天寒, 在外头难免受冷, 不如去长定宫坐坐吧。”
他张口时,一阵白雾自唇间逸出, 呵散于红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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