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思源不顾影响地嚷道:
“不行!回去!你给我回去。”
黄春江还是笑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
卜思源火气冲冲地说:
“为什么?你心里明白。刘局长为了带领全县渔民走社会主义道路,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亏,吃了几渔船;主意,想了几箩筐;而今,终于有了好办法,修建全县渔民高级俱乐部,让全县渔民享受荣华富贵。可你,却出些穷点子,为难刘局长。回去,赶快回去!”
黄春江见他抖落出一大套错误观点,不得不反驳道:
“我问你,宣扬‘平均每人收入两百元就是共产主义’的是谁?散布‘鲜鱼不是统购物资,不卖高价,是糖茶不喝喝鱼卤’的是谁?鼓吹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是谁?为复辟资本主义开绿灯,把整个渔业拉向倒退的又是谁?是刘国池!请问,这是走社会主义道路吗?”
卜思源晃着脑袋说:
“渔民抓了钱归自己,又没一分一厘落进他刘国池的腰包。怎么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
黄春江慷慨激昂地说:
“他是为少数资本主义思想严重的人大开发横财之门,把渔民往资本主义的死水里引。一心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渔民,打了鱼,不卖高价,交给国家,一旦粗鳞鱼没有占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就要挨罚,这未必合理?那些资本主义思想严重的人,打了鱼,心目中没有国家,私自卖高价,腐蚀拉拢个别领导干部,还得奖受表扬。这难道合法?你说,这是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胥大海、雷红菱齐声呼应道:
“是的!完全是的!”
卜思源气得浑身打战,又听黄春江说道:
“是他,反对划拨给渔民生产生活基地,迫使渔民长年漂泊水上,没得落脚的地方。是他鼓吹修建全县渔民高级俱乐部,企图腐蚀瓦解贫下中渔队伍,阻挡连改、定居。够了,这些足以说明,刘国池走的是一条回头路。难道我们不应该扭转,不应该大搞连改、定居吗?”
雷红菱吼了起来:
“应该!完全应该!”
她看着眼前的情景,再看看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幅革命前辈为穷苦渔民获得解放而英勇奋斗,不怕流血牺牲的照片,心里在想:两代人前赴后继,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现实与历史有时竟然是那么的相似。这是多么有趣的战斗生活,多么新鲜动人的故事啊!把这编为故事,写成小说,搬上舞台,载入史册,让世世代代都流传,淡水渔业史上曾经有过如此伟大的斗争,这般富于诗意的生活。容易冲动的姑娘,这时候激情满怀,精神振奋,恨不能即兴赋诗,赞美这充满斗争,充满幸福的生活。
胥大海表面上很平静,不像雷红菱那样感情冲动。但是,他那颗火热的心跳动得十分剧烈。他平阔的前额下那双本来就大而又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住了黄春江的黑红脸膛。他心里在暗暗替黄春江作劲。
受惊的卜思源振作起精神,想出了一套自以为能够说服人的理由,继续替刘国池辩解道:
“俗话说得好:做工的,握榔头;种田的,守田头;打猎的,爬山头;捕鱼的,站船头嘛!打鱼人,就是生在水上,住在船上,波里走,浪里行,五湖漂泊,四海为家。这是千百年来的历史规律,不可违抗。你要违抗,就打不到鱼,捞不到虾。所以‘渔字旁边三点水嘛!’渔民要是上岸定居,‘渔’字还要三点水干什么?”
黄春江毫不退让地说:
“你是用老眼光看新事物。而今时代不同了。这改造连家渔船,实现病房门口上定居,与‘渔’字有没有三点水毫无内在关系!”
卜思源指着黄春江,跳起脚,咆哮道:
“你胡说蛮讲,你信口雌黄。这是对刘局长的造谣污蔑。我告诉你,你要负历史的责任!”
黄春江说:
“实现了连改定居,打破了一家人一条船,四处水上漂,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单干现象,堵死了个人发财致富的资本主义道路。集体挖鱼池,育鱼苗,机械化养鱼和捕鱼,推动渔业生产大发展,这是符合国家和渔民利益的一条唯一正确的道路。你说这有哪一点不好?!”
不见回音。
黄春江低头一看,卜思源无影无踪了。他想:这不像卜思源那种搞什么事都要搞赢,他不搞赢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性格呀!他突然无影无踪,究竟要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