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倌子那你呢?”
“老妈子我不想回去。”
“你就算给喜妹一个面子,也应该跟他回去呀!”
“老妈子不是我不听你的!是我不能给他面子。我这回要是给了他面子,他日后越发会上天。”
中舱里一阵沉默。
黄春江手捧一碗冒着热气的姜糖茶,隔着帘子喊道:
“恩娘!姜糖茶冲好了,您老搭热喝了吧!”
刘秀莲掀开帘子,双手接过姜糖茶,一边吹,一边喝,喝了几口,一抹嘴唇,开口就说:
“喜妹!那次要不是你爹爹及时赶到,你就成了徐铭谱的棍下鬼。”
黄春江一怔,没想到恩娘本不愿旧事重提,免受刺激,此时却接起了他前面的话题,是要他把那伤心的旧事说完。他明白,恩娘这是在帮他。他心想,千万莫小看了没有文化的渔村老妇,因旧社会的迫害,无法上学读书,接受知识教育,但她们的心里却像灯一样的明亮,对大是大非分得十分清楚。他顺势接过恩娘的话说:
“要不是老倌得救我,我早就没得命了,骨头都打得鼓响了,哪还有今天呀!”
刘秀莲说:
“你明理就好。看来你还是记住了老倌得的恩,只要有机会就会感恩老倌得。”
黄春江说:
“天下唯有娘知子。”
刘秀莲转对历崇德问道:
“老倌子你说喜妹是这样做的啵?”
历崇德听着一个一声“老倌子”,一个一声“老倌得”,所含情分打动了他的心。他叹了一口气,对春江板得铁紧的脸渐渐有了红晕,嘴唇动了动,有话没有说出口。
黄春江又说:
“我义爹被渔霸害死了,但他掩护雷四叔逃出虎口,躲到岳阳东洞庭湖里去了,得了一场重病,搭帮遇到了橘姨妈,不仅救了他一条命,两人还因此结成了夫妻。还有那个祝老幺,爹爹你还记得啵?他也是在我义爹掩护下,逃到南县去了。解放后,他的儿子祝文艺,只有一条破船水上漂,不仅生活无着,就连上户口的地方都没有,成了天吊户。是您得知后,要我把他收留到了春柳湖捕捞大队。”
历崇德连连点头。
这时刘秀莲故意说:
“这些往事春江你都还记得呀!俺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嘞!”
黄春江说:
“恩娘!我就是忘记吃饭穿衣,也不会忘记这些苦难的往事。也不会忘记您二老对我的养育之恩。”
历崇德说:“人不忘本就好,才能干大事,才会有出息。”
刘秀莲说:
“有句话讲得蛮好,忘记过去就是,就是……”
历崇德接着说:
“就是背叛。”
刘秀莲说:
“俺喜妹不会背叛。”
黄春江说:
“您二老放心。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我都装在心里的。您二老也一定还记得,1951年4月12日,我们在这太白湖上所经历的危险,差点把命丢在了这里。”
说着,他搂起宽大的渔裤,指了指右边大腿上一道三指宽的伤疤,“我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