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以为就你城里人懂得恋爱,俺春柳湖人就不懂得恋爱。你大错特错!”
黄春江见小伙子还要往下说,连忙一把将他拖着往前走了。
朱天湘气嘟嘟的样子。
黄春江风趣地说:
“你也有心上人嘛!你也可以去谈恋爱嘛!”
朱天湘连连摇头:
“不不不!我一辈子不讨堂客。”
黄春江笑了笑说:
“真的?”
朱天湘十分认真地说:
“赌两瓶老渡口大曲!”
黄春江问:
“你那天在临江阁码头说的话就忘记啦?”
朱天湘问:
“我在临江阁码头说了什么话呀?”
黄春江说:
“你不是说只要你和周小芹恋爱成功,就给我和秋华姐各送一双上海皮鞋吗?”
朱天湘说:
“春江哥你快别说了。周小芹嫌我没文化,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王萍还想继续听他俩对话,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她为了避开人们的目光,躲在了杨柳树背后。
黑夜里,她那双乌亮的眼睛闪闪发光,紧盯着从码头走来的方向。两个,一个,三个,一批批的渔人从身边过去了,就是不见她等候的人。她想:未必他赞成连改、定居了,不来参加支部扩大会议,不替卜思源帮腔了。不,越是想通了,越应该来参加。莫非听了她的指责,赌气不参加会议了。也不会。她要他做的事,他没有不做的,她嘱咐他的话,他没有不听的呀。他不会失约。
就在这时,前头小路上传来了一阵橐橐的皮鞋响,一个黑影迅疾地移过来。她知道,徐学勇又趁这上岸的机会,穿起了他那双刷得乌亮的上海牌尖皮鞋,展示他的与众不同。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徐学勇哼着汉剧高腔,兴致勃勃地走过来了。
王萍听他唱,没有吭声。
徐学勇走到杨柳树下,不见人影,眼光四下搜寻,也没有发现人影。他又装腔作势地干咳了两声,还是不见反应。他失望地骂道:
“她娘的,骗老子!”
王萍从树后转出来,责怪道:
“我看你是狗胆包天。自己半天不来?还竟敢骂人!你是又想喝一肚子水了是吧?”
徐学勇吓了一跳,连忙申辩:
“我不是骂你,我不是骂你。”
王萍追问:
“你不是骂我。那你是骂谁?”
徐学勇说:
“这是我的口头语。”
王萍说:
“我已经给你讲了好多次,叫你改过来。你却像那吃屎的狗,本性不改。”
火白鲢生怕王萍像前几次那样,把他扔下,自己气冲冲而去。他赌咒发愿地说:
“我听你的话,我改,我一定改!我要是还不改,我就不是人!”
王萍问:
“你若是不改,那你是什么呢?”
徐学勇挥了挥拳头说:
“我要是还不改,我就是畜牲。王萍请你再相信我一回吧!”
王萍责怪道:
“我能相信你吗?你总是有错不改错。对连改、定居的认识模糊,看不清社会主义航道。还想拉拢我跟着你走那条哑河儿。要不是春江哥进一步帮我指明航向,还险些儿上了你的当嘞!”
徐学勇明白,王萍指的是他那天黑夜在湖上向她求情的事。当时,他说的那些话在王萍脑壳里多少起了一点作用。特别是他描绘的刘国池要建的渔民高级俱乐部,对王萍是有吸引力的。可恼的是黄春江作了反宣传,使王萍更加坚定地站在了黄春江一边。他俩不能志同道合,见面就闹矛盾,都是黄春江造成的。他恨死了黄春江,不用水都吞得他下去。
此时,徐学勇心里痛恨黄春江,嘴里对苹果脸姑娘的话无言以对。他又听王萍伶牙俐齿地说:
“你不仅不醒悟,反而变本加厉。今朝又伙同卜思源搞小动作,私自开会。你搞些什么鬼名堂!”
火白鲢想要反驳,还希望说服自己爱慕的人。但是,他要等王萍说完之后,先说几句玩笑话,给她醒醒气,才能谈这个正题。不然的话,一开腔姑娘就会甩下他,一线风似的冲起跑,喊不回,追不着。这样的情景,他再也不愿发生。他静静地、耐心地听王萍往下说:
“等下在会上,你要头一个表态,赞成连改、定居。听到没有?”
徐学勇没有回答。
王萍不见回音,又逼问道:
“我问你话你却不回答。你是不是被雷打哑哒?”
徐学勇很为难,他不能得罪刘国池和卜思源。他只轻轻应了一声:
“嗯!”
王萍以为徐学勇真正听了她的话,看看网具室已在眼前,说道:
“让别人看见我老是和你在一起,会说闲话,那样很不好。我前头走哒。你后面跟着来。”
徐学勇问:
“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王萍说:
“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都必须照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我与你一刀两断。”
王萍一甩头发走向网具室的场坪。
火白鲢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心上人会来这一着。他要喊,喊不回;他要追,追不上。他双手一拍脑壳,重重地“唉”了一声,只好把准备了很多要说,还没来得及说的话,让它烂在肚子里。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心情郁闷,无精打采地走进了大队网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