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睡下。”沈越负手而立,望进黑暗,“对了,他这咳嗽真是奇怪,吃了药也不见好。”
引章斟酌了会儿,才答道:“不瞒沈爷,在邬府那时,公子咳嗽的毛病更严重,这次复发,情况还算好的了。”
沈越震惊:“怎么?”
引章摇摇头,极无奈似的:“外人都说公子是什么东床快婿,可公子背后的苦有谁瞧见。明面上是公子打理生意,实则盈利全数上交二爷,公子不过是二爷手下的傀儡罢了,功劳不论,可一旦有罪过,第一个问责的就是公子。单单生意就让公子够头疼的了,此外三小姐胡闹无度,还有管束严格的老爷,公子忙着周旋,病了也不敢休息,生怕哪里疏漏了。”
过去被仇恨蒙蔽,沈越只道寻壑在邬家是坐享其成,不愿想万一可能他在其中也是身不由己,沈越叹气:“哎,我这边也让他不得安生。”
引章点头认同:“公子不愿欠人情。你追来那时,公子拿了上面的意思要他拖住邬敬,可最后还是不忍想放了他,单单留下自己,由你抓去千刀万剐,两厢不欠,死了也轻松……还好你没下手。”
沈越至此肯定,寻壑半点儿没跟引章透露他曾被自己抓走受重刑的事:“这崽儿真是处处维护我啊。”思及此,虽是黑黢黢暗夜,沈越还是回望一眼身后那扇阖紧的门,似乎能透过这扇木板,窥见那人难得的安稳睡容。
“维护?公子确实维护你啊,当时公子叫我拿丹书铁券要去救你,我稍微犹豫,就被公子呵斥……”
引章还没抱怨完,沈越就惊问道:“丹书铁券?是阿鲤救的我?!”
引章懊悔得直捂嘴,公子千叮咛一定不可说的,奈何自己一时嘴快。不消姑娘回答,沈越也看懂了,霎时明白问起经过时沈超蒋行君总有些闪躲,只说多人求情,皇上便以功过相抵之名从轻发落,孰料,这一命竟是他换来的。
那个时候,他才受腿伤,想见他进宫觐见时瘸跛着行走的模样……
引章见沈越脸上神情难受,便解释道:“你也别当承了什么大恩情,计较得清楚,公子最怕人跟他提起这些。其实,自从你在,公子病情轻了好些,所以在丘府时鲜少听他咳嗽。他是开心你在的,只是惯常不表态。再说,同是赔罪,你就比三姑娘要来的有诚意,她至今还在胡闹。”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难受,自己过去如此待他……不说了,只愿他能多续两年命,自己多疼他两年。
每一餐每一饭。
天际泛出鱼肚白,沈越道:“我去做饭了,你也回去再睡会儿吧。”
客栈虽有伙食,但沈越生怕炒锅火旺,加重寻壑病情,故而这一路上几乎都是亲自掌勺,拣着蒸煮的简单清淡菜式做给他吃。
寻壑体弱,按理说该多吃肉补补,可他对猪肉深恶痛绝,过去姑苏沈府还会勉强吃一口,而今是但凡闻到气味就撂筷子,沈越只得挑选其他肉品下锅。昨儿在客栈落脚安定妥当,沈越就扎进菜场里,竟见有鹌鹑卖。过去自己闹咳嗽,翠袖常拿它熬汤,说是润肺,依稀沈越记得里头有放山药、椰瓤,椰瓤不指望眼下菜场有卖,所幸沈越离京时带了些食谱路上翻看,其中一本记载过五福鹌鹑汤,同炖的药材有玉竹、莲子和芡实和淮山。沈越便在菜场买齐材料,回来把鹌鹑交给店家冰窖里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