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郡庭道:“走吧,前辈。”
相重镜摸着小棍跟着他往前走,前方的人一脚踏入石门,整个人便消失在那缭乱的星河虚空里。
所有人都仿佛只是出入一扇门,面不改色,相重镜却有些害怕。
他害怕石门后依然还是最惧怕的黑暗。
易郡庭已经跟着那群少年走进了玲珑塔师门里,只剩下相重镜自己一个人还僵在原地。
顾从絮挑眉道:“怕?”
相重镜罕见没吭声。
顾从絮嗤笑:“你就这点出息。”
从灵树上一跃而下时相重镜被吓成那样,顾从絮还以为相重镜是怕高,现在才意识到,他是怕黑。
顾从絮见他浑身僵硬,握着木棍的指节一片发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相重镜正在努力说服自己进去。
只是一扇门而已,易郡庭都进去了,自己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吗?
但话虽如此,相重镜还是不肯动。
就在这时,左手的袖子轻轻动了动,一直安安分分的顾从絮不知何时又化为了小龙,尾巴尖缠在相重镜那惨白纤细的手腕上。
相重镜眸子一颤。
顾从絮别扭道:“走吧,怕什么。”
相重镜看了那缠在手腕上的尾巴,突然笑了笑,也没有再矫情,眼睛眨都不眨地抬步跨入了石门。
传送法阵里的感觉并不好受,相重镜恍惚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撕破了,无数恶鬼似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而来,撕扯着他的神魂往外拖拽。
凄厉的鬼泣好似要震破耳膜,相重镜却莫名沉醉这种感觉。
只有痛楚,才能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活着出来那暗无天日的秘境了。
不知过了多久,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灌入他的口中,相重镜猛地急喘一口气,眼睛缓慢张开。
和灵树天梯外的小镇不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正下着瓢泼大雨,带着雾气的空气萦绕周围,似乎连呼吸间都是水气。
无尽道,到了。
相重镜不知是适应不了呼吸,还是传送法阵的后遗症,僵着站了一会,突然捂住心口伏在一旁吐了出来。
他六十年滴水未沾,就算将肺腑呕出来也吐不出丝毫东西。
相重镜奄奄一息,感觉自己好像去了半条命。
顾从絮蹙眉:“你神魂不稳?”
周围空无一人,易郡庭他们也不知去哪里了,相重镜随便找了块石头踉跄着坐了下来,恹恹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是知道,但不知道竟然不稳成这样?”顾从絮道,“方才在那传送法阵中,你神魂差点散了。”
相重镜脸色惨白如纸,闻言还勉强勾起一抹笑,插科打诨道:“你主人神魂不也散了,说不定我就是你主人。”
顾从絮:“……”
顾从絮说:“呸。”
又不理他了。
相重镜缓了一会,才终于觉得好受些,他正要撑着木棍起身去寻易郡庭,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恶兽的吼叫。
相重镜一愣。
伴随着一阵惨叫声,易郡庭带着一群师弟边惨叫边朝着相重镜跑来。
相重镜蹙眉:“怎么了?”
易郡庭满脸都是泪,隔老远就在喊:“无尽道那破玲珑塔出了问题,咱们被传送到恶兽老巢啦!”
相重镜:“……”
似乎在回应易郡庭这句话,一旁郁郁葱葱的密林中猛地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树木被推倒的声响,瓢泼大雨中,一只和宿蚕声的雪狼差不多高的黑色灵豹獠牙大张,狰狞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易郡庭:“啊啊啊——”
易郡庭惨叫着跑了过来,一把拽住相重镜的袖子,急急道:“剑尊!快逃啊!”
相重镜被拽得一懵,他神魂还没彻底稳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踉踉跄跄跟着跑。
顾从絮见相重镜乖乖跟着跑,怒道:“相重镜!只是区区一只小猫,逃什么逃?不许逃,我一个眼神就能让它趴下!”
相重镜迷迷瞪瞪,难受得想吐,根本没听懂顾从絮在说什么。
一听到“剑尊”这两个字,其他师弟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路上相重镜的种种不对,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就要晕。
易郡庭大声道:“先别晕!等逃出去再晕!”
师弟们只好含泪清醒,撒开腿避着相重镜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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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车的相重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