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城界已破(1 / 2)

夜半时分,后院。

容不渔元神受创,在灵器的一隅天地修养了半个时辰,胸口的剧痛才缓慢消退。

察觉到容不渔的脸色好看了些,犹襄才开口:“护城界你打算如何?”

容不渔淡淡道:“那处破洞无法填补,除非将整个城界重新换掉——清河虽属边陲,但也有千百人在此居住,禾沉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等着便好。”

他漫不经心地拨着腕上的珠子,犹襄寄身其中被他转得脑袋晕,只好从珠子里钻出来。

“我都替你发愁,”犹襄恨铁不成钢,“天亮后便是雨日,你除了待在家里哪里都出不去,若是那时再有人过来取你狗命,你要如何是好?”

容不渔没说话。

犹襄看着他的脸色,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着道:“你……你就从没想过去拿自己的身体吗?”

容不渔这回倒是有了反应,他轻笑一声,懒洋洋道:“我能拿得到吗?”

犹襄道:“只要你想。”

容不渔随遇而安惯了,遇着稍稍有点难度的事,连试都不试直接放弃,特别痛快,有时候犹襄都真的以为他就是个碌碌无为的废物了。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遗梦珠幽光微闪,再次将他拖入了梦中。

容不渔只觉得脚下一阵轻飘飘,再次张开眼睛时,身处一座院落。

四周参天大树直耸入云,小院中一棵合欢树遮天蔽日,朵朵绒花点缀枝头,绯红满枝。

容不渔微垂着眸,地上残花遍地,还沾着未消散的水滴。

台阶上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个白衣人拎着编篮拾级而下,边走边碎碎念着:“……你若是早点回来,就帮着把我那花给卖了——啧,什么叫没人买啊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会说话。这花儿要是卖得好啊,为师也就不用累死累活地编梦了,等着我回来,给你买糖葫芦。”

白衣人面容模糊,身形如雾气缥缈,快步从容不渔身旁擦肩而过。

容不渔呆怔地看着他,突然朝着那人伸出手。

修长的五指直直穿过那人的身体,瞬间化为雾气消散。

不过片刻,木门再次被推开,那人从中走出,身形比之方才更加虚幻,依然重复着方才喋喋不休的话语。

容不渔眼睁睁看着他嘀咕着乱七八糟的废话从自己面前走过,却不敢再伸手去碰。

“师父……”

在那人第三次从房中出来时,路过容不渔身边却是罕见地停住了。

容不渔茫然地看着他。

那人面容依然模糊,声音却温柔。

他轻声一笑,如水滴幽泉:“徒儿,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说完,伸手在容不渔眉心一弹。

容不渔瞳孔一缩,接着整个人猛地从梦中被强行拉了出去。

被人从梦中强扯出来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容不渔还未张开眼睛便捂着胸口,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他死死按着地,锋利的指甲几乎将地上的青石板划出四道刮痕来。

罪魁祸首犹襄来不及看他发怒,疾声道:“容不渔,城界突然破了。”

容不渔脸色惨白地捂着胸口,耳畔一阵嗡鸣作响,半天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破了?”

犹襄点头:“肃清者这回来了不是一个两个……”

容不渔挣扎着站起身,抬袖一挥,灵器在原地消散,他往前踏出一步,重新回到了黄沙满地的后院。

“而是一群。”

城界在一刻钟前骤然破裂,幽蓝裂纹噼里啪啦在半空响成一片,将还在睡梦中的众人唤醒。

这护城界自古以来便是存在的,只是在九年前末行之日来临时才真正派上用场。

清河之境的人将护城界当成救世主一般,城界乍一破裂,整个清河城乱成一团,在屋舍中都能听到外面的喧哗吵闹声。

就算天塌了容不渔也依然面不改色,他推开后院的门走回屋舍中,时尘已经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了。

“城界城界!我都说了城界迟早有一日会破,那些愚蠢的大人从来不当回事,现在遭报应了吧?”时尘一边喋喋不休一边将容不渔内室的东西扫到储物袋中,“这什么东西啊?容叔就不能收拾收拾吗——二七!你在干什么?还吃?吃吃吃,都要死了还吃?你多少天没吃饭了?!”

城破时两人应该是在吃饭,二七抱着比他脸还大的碗坐在一旁呼噜噜地吸溜着汤——虽然他眼睛里也有惶恐不安,小手都在抖着却还是倔强地不肯放弃他的汤。

容不渔:“……”

时尘收拾着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直接一袖子扫储物袋里去,头也不回地骂道:“二七!你就不能来帮我一下?!”

二七:“呼噜噜——”

容不渔:“……”

容不渔无奈上前,揉了揉时尘的头,道:“别收拾了。”

时尘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头瞧见容不渔,愣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容叔容叔!”他饿狼扑食似的扑到容不渔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还以为你嫌我们累赘,丢下我们自己跑了呢!”

容不渔笑道:“我在你心中到底是多混账一人啊?”

城界破时,外面的人嘶哑着声音嚷着活尸围城了,火光和震地声接连不断,时尘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时尘在后院来来回回找了容不渔大半天都没寻到人,不禁悲从中来,以为容不渔嫌他没用自己跑了。

他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怕得要死,正想要哭,突然扫到一旁抱着碗喝汤的二七。

时尘:“……”

再这样的场景中,二七仿佛是哪家暴发户的傻儿子,满心满眼全都是吃,一手抱着碗喝个不停,大眼睛里全是茫然无辜,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七看到时尘在看自己,歪了歪头,指了指时尘还没动的汤,认真地问:“你还喝吗?”

时尘:“……”

时尘不知如何回答,想哭又想笑,半天才艰难挤出一个比活尸还狰狞的神色:“不……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