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重之干多了老虎嘴上拔毛的事,进城买个药而已,自认已准备得万无一失,所以十分有恃无恐:“怕什么呢,你我现在的装扮,亲娘来了都不一定认得。”
李兆堂强行挤出个笑来。他倒是也想不害怕,可就是忍不住打哆嗦。
“那咱们喝完茶就行动,快去快回。”清茶烈酒各上来了一壶,祁重之不再费唾沫安抚,给他满满斟上杯茶,催他快喝。
隔壁桌来了一伙市井泼皮,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骂骂咧咧拍桌子要酒。掌柜的见怪不怪,头都不抬一下,拿笔杆往后院指了指,小二答应一声,麻利地进去搬酒。
“呸!老不死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咒老子!”张大虎气急,山大的巴掌把桌子拍得咣咣响,“他娘的,酒怎么还不上来,生意想不想做了?”
他应该是这一伙的头,发起脾气来,其余人都蔫头耷脑的不敢吱声,唯有王三儿不住陪笑:“虎子哥,您消消气,跟个半条腿都进棺材的老头子较啥劲。”
小二捧上酒坛子,张大虎冷哼一声,拔开酒塞,咕咚咕咚一通牛饮,王三儿趁机拍马屁:“好酒量!好酒量!您瞧您这气魄,铁定是长命百岁的人,哥几个说是不是?”
众人点头如捣蒜,纷纷附和。
左右李兆堂静不下心,那些人又聒噪至极,视线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了过去,在为首的大胡子脸上停留一阵,他微蹙起眉,叹息了一声。
祁重之边瞧着热闹,边往嘴里填了颗花生米:“叹什么气?”
李兆堂压低声音:“你看那个大汉,面部浮肿,口唇淤紫,是命不久矣之兆。”
祁重之依言望去,左看右看,点头道:“嗯——没看出来。”
李兆堂无奈。
张大虎骂声不竭:“居然敢说老子得了绝症,扬言就是神草堂的大夫来了也治不好,简直是放屁!”
“大哥说得是!别说大哥身强体壮,绝对没有大碍,就是那什么神草堂的堂主主动来给大哥看病,咱们大哥还看不上呢!”
赵四迎合:“对啊,神草堂跟北蛮子勾结,谁知道他们用的药有没有问题?”
祁重之慢慢放下筷子,眉毛拧到了一起,无声望向李兆堂。后者感受到他的视线,安抚摇了摇头。
那厢后面的话,却愈发难听了起来。
有个小弟好奇:“他们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嘛要趟北蛮的浑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三儿一挑眉毛,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自得模样,“他们堂主本身就不算中原人,是济世峰上一代的圣女跟番邦人偷情生下的野种。根都是烂的,你说树能不歪吗?八成是着急认祖归宗,找他亲爹呢!”
众人哄堂大笑,七嘴八舌议论起了这桩陈年绮事,个个面露猥琐笑意,恨不能早生二十年,亲自化身堂主他爹,与外传高洁尊贵的圣女来一发露水情缘。
“嘭!”祁重之怒而拍案,引得大堂内倏然间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朝他看来。
他险些站起,被李兆堂及时按住肩膀,牢牢摁坐了下去。
祁重之看向放在肩侧的那只手,已经绷紧得骨节青白,指尖打着细微的颤,隔着衣衫也能抓得他生疼。
李兆堂头垂低着,薄唇紧抿,看不清神色如何。
“先生……”
祁重之最看不得老实人被欺压,完事还一副忍气吞声、不敢发怒的窝囊样子,换做旁人便罢了,可李兆堂毕竟助他良多,已经被他当作至交好友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