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是那个镇里的贵族在管辖的。”付友光如之前一般双手抱胸盘腿坐着,神情莫测,声音里透着冰冷,乍一听还以为是西格在说话,“大雪是从年税收缴后开始下的,‘管理’着这些地区的家伙们,自然不舍得将辛苦收上去的粮食发出来。”
“你心中有数就好,阁下。贵族们不会看着自家的农奴佃户饿死,因为那是他们的财富;但一般的自由民……他们可不那么在乎。”戴维斯叹息,“我见过类似的场景,当我还是魔法学徒的时候,我的家乡因纳得立领地发过洪水……那真是如同灭世般恐怖的景象,农庄边上的山垮了一半,泥水卷着石块、树木、野兽的尸骨,瞬间淹没田地、房屋……”
顿了顿,戴维斯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东西那样,带着戏谑和讽刺冷笑着说:“……洪水可不管谁是佃农、谁是农奴、谁是自由民;贵族们的‘财产’损失惨重。我记得,那一年因纳得立领地的领主大人在当地的贵族议会上放声大哭,同情贵族们的遭遇……那位‘可敬’的领主大人认为,为了贵族们能挽回损失,当年的年税应该提高。”
“因纳得立死了十几万人……贵族们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占着田地的自由民死了,驱赶农奴过去占据空村就是新的农场;幸存下来的自由民缴纳不足年税,唯一的活路也只能是投身某位贵族老爷做万世农奴。”
付友光抬起眼帘看向戴维斯,施法者坐得很随性,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悬在半空;在他眼中跟老不正经划等号的戴维斯这会儿脸上带着轻蔑、痛恨,没再把所谓施法者的尊严挂嘴上,泄愤似的语气跟他前世遇到的那些愤青没什么不同。
“我那个世界有位贤者……在自己的著作中提过;遍翻历史,字里行间唯有两个字:吃人。”付友光感叹,“这个世界……也类似。若有人细书历史,后人读来,能看到也只有吃人两字。”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无可厚非。”摇了摇头,付友光轻声说道:“但有智慧的种族,怎能学习野兽的规则?”
戴维斯似有什么地方被触动,身子僵了一瞬,又渐渐缓和;默默看一眼情绪低落的付友光,施法者没再出声。
他们迷路闯进去的小村离镇子不远,向着佩吉农场的方向走了一个多钟头,远远地便看见了城镇的城墙和箭塔。
这一代离边境线很近,艾尔索普镇虽只是个规模不大的镇子,在格局和防御上却是比内地的安普城要来得正式。找到这个镇子再找通往佩吉农场的路就轻松得多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乱撞。
靠近镇郊,人烟渐渐密集,两人收起幽灵马顺着大道走。路旁独院的小酒馆、靠近大道的家庭旅馆已经打开大门做生意,零散居住在附近的乡民裹得严严实实,与这两位衣着“单薄”的外乡人擦身而过时好奇的目光不时扫过来;看清了戴维斯那身施法者的打扮后恍然大悟,虽不敢过来套近乎,态度倒是十分恭敬。
蜂窝煤在此地的市场似乎不错,走到能看得清城镇大门的距离时,某些民居的屋角堆积着烧过的煤渣,还有人家将煤炉子移到门口,摆上铁锅向清早进镇做工的人们售卖热汤。
“请不要这样做,葛德文老爷,我们家并没有欠您的年税,现在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如果您把我的丈夫带走,我们要怎么撑过接下来的日子?”
一道凄切的女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循声看去,几座挨得比较近的房屋前,夯实的泥土小路上站着几名下人打扮的健壮男子,虽没披甲,但腰间佩戴着兵刃。这几名护院之类的人物前方,一位身着华服、裹着毛皮大氅、戴着平顶皮帽的贵族模样中年男人骑在马上,正不耐烦地呵斥胆大包天挡着路的妇人:“能为葛德文老爷我服务是多么荣耀的事儿?你这妇人懂什么,还不快点让开?”
身材瘦小的女人脸带惶恐,高声叫道:“我们很愿意为您服务,葛德文老爷。可是现在我的丈夫必须进镇子去做工才能有钱买吃的让我们一家活下去,求求您了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