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1 / 2)

小饭馆 少地瓜 2738 字 1个月前

杨老汉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隔着这么远根本看不清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字。只是看着下面确实有一个红彤彤的手印,而且刚才被拖出去的杨彪手上也的确沾了同样颜色的印泥,想来就是他的手印没错了。

但主仆这么多年,杨彪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人品也信得过,他既然忠于自己,就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害自己的儿子杨武。

谁知他还没开口,陈淼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笑开了,“你觉得他不会害自家少爷,是也不是?可是杨老爷,若你是仆他是主,眼下摆明了只能救一个,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主子去死吗?”

杨老汉心中一凌,旋即勉强定了心神,“大人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是真是假你我心中各自有数。”

当官的怎么可能在玩心机、耍心眼方面输给别人?陈淼当下就笑了,看上去很是轻松,只是摆摆手,“本官讲的是证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差不多就可以定案了。只要能抓到凶手,顺利平息民愤,给死去的人家一个交代,堵了上下两张口,谁还会在意它是真是假?”

说罢,他又痛痛快快地吐了口气,满面笑意的说:“说来,何该是本官的气运到了,眼见着三年考核期近在眼前,本官以雷霆之势迅速告破一起绵延十数年的连环大案,可谓功德无量,圣人见了也必然欢喜的,加官进爵触手可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淼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所以那种激动和期盼的神情尤为真挚,看的杨老汉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他知道功名利禄对人的诱惑有多大,饶是平日里瞧着陈淼是个好官,却也不敢保证他不会为了升官发财而耍手段。

自古以来,为一己私利而扭曲真相的冤假错案还少吗?

杨老汉也知道此刻正值危难关头,稍不留神便会跌入身后的万丈深渊,而等陈淼的下一句话出来,他脑袋里就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和镇定瞬间燃烧殆尽。

“来呀,即刻将杨老爷送回家,将犯人杨武关押起来,并宣告全城,三日后凌迟处死!”

众衙役齐声应诺,喊声震天,终于将杨武的胆子都吓破了。

他面色如土的跌坐在地,浑身瘫软,爬都爬不起来,脸上汗水下雨似的流淌。

他的两片嘴唇不住颤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杨老汉的衣角,“爹爹,救我爹爹,那些事并非我一”

“莫要慌张,爹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莫要慌张!”杨武的嘴一开,杨老汉就心道不好,连忙抬高声音打断儿子的话,匆匆丢下这几句别有深意的言语,就被人抬了出去。

而陈淼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好像真的已经审完了案子,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紧接着便神态轻松的叫人将杨武押了进去。杨武不死心的扭头看他,却见那人正满脸笑意的舒展着身体,浑身上下都写着踌躇满志,身边的师爷又拱手弯腰的对他抱拳说恭喜。

杨武心都要凉了。

恭喜什么,恭喜他破获大案,还是恭喜他升官?反正不管是哪一样,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他真的死定了吗?

稍后展鸰和席桐在会客厅见到了陈淼,两人齐齐抱拳,心服口服。

陈淼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又用力捏了捏眉心,终于无法掩饰的流露出一丝疲态,“律法明文规定不得屈打成招,要定案需得人证物证俱在,可如今他们死咬着不放,只能用计了。”

杨彪供词中的漏洞只能证明他有很大的可能参与了作案,但是真正的主犯到底是谁,却始终无从判定。

可以说只要这些人一天不改口,这案子就一天结不了,而陈淼的年底考核近在眼前,实在是拖不起。他必须要赶在中秋之前就将这个案子的审理结果递交上去,好博得龙颜大悦,这才能在他今后仕途的升迁之路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若不然,就得再等三年!

人生苦短,如今他也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个三年?且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谁又能保证这三年内没有其他波折?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所以说,不管什么事都是机遇和危险并存的。

像这种今年的旧案大案,谁都知道难破。遇上了先就要头疼几天。可话又说回来,富贵险中求,也正是因为难破,所以含金量格外高,意义也分外重大,假如你能破了,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而且如今既然时隔多年再次发案,任上的陈淼想回避都回避不了,他能做的唯有迎难而上。

席桐点头,“大人这一手玩的确实精妙至极,杨老汉大病在身,命不久矣,不管事情究竟如何,肯定是想豁出命去保全下一代,为杨家留的一线生机的。如今大人却说他成了清白之身,可是儿子马上就要被当众处死,哪怕他仍心存疑虑,觉得这是大人的诈降之术,可事关儿子的身家性命,他也不得不冒险入套。”

陈淼捻须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默默喝完杯中残茶之后,又倒背着手站到窗前,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花丛叹道:“走到这一步,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这父子二人这些年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但凡有一点疑虑,我也不愿意冤枉了他们,可是到如今铁证如山,饶是他们狡辩死不认账,也不能否认事实……”

到底是本地有名的善人和纳税大户,抓了他们固然可能成为陈淼仕途上的一大助力,可又何尝不是本地的一桩大丑闻?

小刀有些着急的问道:“可是大人,既然认定杨老汉有嫌疑,为何将他放回去?若是他背地里”

“本官只说将他送回杨宅,却没说是哪一座,”陈淼老神在在道,“杨家本宅与凶案大有干系,极有可能有残存的线索,自然是要继续封存的。”

都说雁过留痕,既然他们做下血案,展鸰又曾经闻到过血腥味,那么只要掘地三尺的查,想来也不会一无所获。

展鸰等三人顿时恍然大悟,又暗赞起陈淼的老奸巨猾来。

也是,即便杨老汉家去了,可杨家尚有一主一仆被认定有罪,他家少不得得彻查一遍,哪儿就由着他们毁灭证据了!

陈淼眼神坚决的道:“难得最近两起案子相隔不远,查起来也容易,决不可放过此等良机!”

——

等杨老汉一下车,发现站的位置并非杨家本宅大门口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而等长子带着几个媳妇和孙子孙女垮着脸迎出来时,他不必问,便知道心中猜测成了真:

陈淼对本宅下手了!

他不确定次子是否还背着自己做过什么,若是果然被翻出点儿什么来,当真是板上钉钉。

不,或许陈淼根本不必真找出证据,如今的杨家本宅俨然已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他随便丢点什么东西进去,说是罪证,他们即便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爷爷,我爹呢?”小儿子的长子杨琳急切的问道。

脑海中一浪接着一浪,打击的杨老汉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甚至都没心思回答这个苏日最为宠爱的小孙子的话。

“爷爷,我爹呢?”杨琳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可平日被杨家上下宠坏了,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管爷爷为何这般疲惫,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这宅子这样狭窄,仆人都住不下,哪里是能久待的?爷爷,咱们为何不家去?”

最后还是杨武的媳妇见公公脸色不佳,心事重重,叫几个奴仆死命拖着儿子进去了。

等众人悄然散去,杨老汉才像是没了筋骨似的瘫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见他脸如金纸,身上的衣裳都被虚汗湿透了,杨文闷声不吭的端了药过来,“爹,吃药吧。”

杨老汉哆哆嗦嗦的接了药碗,却始终不往嘴里送,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满面怒气的将碗摔在地上。

盛着深褐色药汁的陶碗被摔得粉碎,汁液四溅,杨文却像没看见似的,转身又叫人端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