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绵拎着两坛子酒,跟在祖父身后,带了几个小厮,到沈家的祖坟,说是祖坟,不过只葬了四个人。
太祖母,也就是沈老爷子的祖母,太祖父葬身大海,只有一座衣冠冢,然后是曾祖父和曾祖母?,最后还有祖母。
沈家每年出一笔银子,让人守着这里,因此墓园干干净净,不见杂草。
沈老爷子从今天早上起来便不多说话了,沈绵?也不敢多嘴,安安静静地不多话。
她跟着老爷子,在墓碑前磕过头,放下酒,然后垂手立在一旁。
沈老爷子跪在父母坟前,神色平静地烧着纸钱,然后说道,“我与?秉儿,都是二甲进士出身,咱们家前些日子出了个探花郎,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温娘啊,往日我做不到的事情,日后孙儿会做到的,”他回头对沈绵道,“绵绵,回头和你祖母说话,她生前最疼爱你,走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跟她说说话。”
沈老爷子的话语之间充满了遗憾,那是沈绵不知道的过去,她觉得有些心酸。
少年夫妻老来伴,祖母去世十几年,祖父身边没有旁人,虽有他们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
沈绵?点头,红着眼眶说道,“祖母,我是绵绵,我,我今年十五了,会画画,画的很好。”
“她还会吃,”沈老爷子忽然说,“从小就爱吃好的,盛京城中的大小铺子,哪怕是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全都能找到?,像你,胃口好,瞧着脸盘子多有福气。”
沈绵瞪大眼睛,道,“?祖父怎么这么说我呢,我要跟祖母告状!”
沈老爷子大笑起来,“我可没胡说,你确实像你祖母,都爱吃。”
沈绵气得直翻白眼,沈老爷子又说,“你祖母啊,就喜欢圆脸的娘子,她瘦,下巴尖,常说自己挂相,没福气,?唉,嫁给我,可不是没福气吗。”
沈老爷子红了眼眶,藏在灰白胡须下的嘴唇翕动着,长叹了一口气。
沈绵拉了祖父的袖子?,“祖父怎么这么说自己,祖母听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沈老爷子?拍拍沈绵的头,说,“去外面等祖父吧。”
沈绵起身,道,“哀毁伤身,祖父要保重自己。”
她想了想又朝着墓碑说道,“祖母,我昨晚上梦见?一头小老虎趴在咱家门槛上,肯定是哥哥和嫂子有孩子了,您就要有曾孙了。”
沈老爷子笑道,“你还会解梦?”
“我真的梦到了,我也会解,我跟着老师十年,解梦算什么,您不信等着,肯定会有好消息传过来的。”沈绵信誓旦旦,她挺能做梦的,不过大部分都是起来就忘了,这个梦是她刚才突然想起来的。
说完,沈绵这才离开,留下祖父和祖母单独说话。
碧云帮沈绵把膝盖上的灰土拍了拍,又将她的银钗别好,小声问,“娘子,用不用请个郎中候着,我看老爷子从昨日开始便郁郁寡欢,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事,回去做点好吃的就行,”沈绵说,“刚刚那走过来的时候,那桥是不是年久失修了,我觉得它在晃悠。”
“娘子想修桥吗?”碧水说。
“嗯,我想修一修,还有村口的路,不知道这些事情归谁管。”沈绵发现自己想花钱,却不知道怎么花出去。
“咱们一会去问问里长,”碧云说,“娘子只要出钱就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沈绵把荷包塞到碧云手里,“去,给我找个小鬼推磨。”
碧云一梗,沈绵低声笑起来,说,“这世上,钱能做到许多事情,但做不到的事情更多。”
碧云拉着沈绵的手,“娘子最近好似长大了许多一样,愈发沉稳了,奴婢瞧着,又高兴又心疼,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绵没回答,碧水拉了拉碧云的袖子,沈老爷子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回家去了。
沈绵在路上说起修桥铺路的事情,沈老爷子答应给她请里长过来,剩下的事情让自己去办,他不插手。
沈绵答应下来,准备第二天去见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