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睛,倒不是因为惊讶下面几位说了什么话。
而是这个传话的年轻人,模仿起三人说话,语气、神态,口音、都是?完全一样的。
沈绵听罢,一时间非常好奇,市井之间确实有精通口技的人,可是像皇帝身边这样出色的,真是太少见了。
沈绵和江星列如此熟悉,都没有听出哪里有半点差别。
沈绵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年轻人向沈绵行了一礼,柔声道,“奴婢拜见世子夫人。”
这回是个柔弱的女子声音,沈绵看见他有喉结,不是内侍,确实是个男人,模仿女子的说话声音竟然这样相似。
黄公公一抬下巴,这人赶紧行礼,低着头出去了。
皇帝品着自己两个儿子说的话,品完之后,摇头叹道,“朕的这些儿子们,没有一个省心的。”
沈绵心想,你的儿子们也是命苦,他们的爹更不省心。
沈绵又拿了一块点心,桌上的桃核酥她已经吃了半盘子。
黄公公恨不得对沈绵大声说两句:夫人,您别吃了,回家再吃不行吗。
当初宫里嬷嬷的礼数是怎么教的,到了贵人面前竟然还是如此随意,怪不得世子这样从小谨言慎行的人,今日竟然欺君。
他不能成婚,确有个干儿子,一定要给干儿子娶个贤妻。
妻贤夫祸少,古人诚不我欺。
皇帝问沈绵道,“你还记得方才传了什么话吗?”
沈绵诚实地摇头,尴尬笑道,“这,刚刚那位口技甚是奇妙,臣妇光顾着惊讶了,倒是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皇帝准备好的问题都吞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沈绵也不想和皇帝说话,毕竟多说多错,谁知道哪一句话说出来,就会让皇帝不高兴。
连累了江星列,就是天大的过错。
说话间,楼下的争论已经开始。
刚才太子和安王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是现在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却不是,这声音高的,简直穿云破霄,不用传话,皇帝也听得见。
这应该是个嫡出的,而且是受过家中妾室和庶子迫害的嫡子,因此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几句话就把祸乱家族的大帽子盖到了庶子和姬妾头上,痛陈利害,言辞激烈,很有煽动人心的架势。
另一方自然不甘示弱,讲述了自己是在嫡母嫡兄的胁迫和坑害之下努力读书,甚至于生母都是因为嫡母没有及时的延医问药而病逝,可谓万分凄苦,催人泪下。
嫡出的那边立刻反驳,说他母亲要是知道体面,就不该为人做妾,妾室本来就是奴婢,难道还要嫡母亲自照顾,太金贵了!
对方辱没生母,庶子出身的进士顿时目眦欲裂,当下就拍案而起,毫不客气地指责对方没有人性,畜生不如。
眼看着一场学子间的争辩成了菜市口骂街,半点体面都没剩下。
白侍郎的脸已经白了大半,但他沉得住气,他白峻节却是真的急了,道,“叔父,这个安弼州,可不是按着咱们商量好的说的!”
白家人自然是知道江星列要把争辩往“嫡庶”上推,白家早有打算,今日一定要把这场争论带回“礼”上去,哪里想到他们挑好的榜眼郎暗度陈仓,是对手塞进来的棋子,打乱了全盘计划。
白峻节想到自己最近和他称兄道弟,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毁于一旦,当真是毁于一旦。
白家要的是“正宗法”,结果好好地争辩,成了菜市口的大娘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