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谦大哭。

顾柔第三次轻轻扭动身子。

“放我，下来。”她跟抱着她的男人，低声喊了一下，几乎拼尽全力，终于从他怀中下来。

本就纤细娇小的身子，此刻更似乎只需夜风轻轻一吹便能刮走，清丽的小脸苍白而憔悴，因为挨饿五官显得更加突出，然而，她还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纯，俨然一个不食烟火的精灵，用她干净脱尘的眼神，冷睨着凡人俗子的丑恶。

当她视线停在慕婉容身上时，唇角翩然一扯，沙哑的声音好似从天堂里传来，“季奶奶，你应该相信这个世上有神灵之说吧，那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对我做过任何亏心事？你没囚禁过我？”

一抹慌乱，登时在慕婉容眼底悄然划过。

是的，慕婉容当然相信神灵，她们那个年代的人，特别是女人，又怎会不迷信！

偏厅里摆满了各种供奉的东西，正正说明了。

不等慕婉容回答，顾柔缓缓转看向季崇德，接着讲，“季爷爷，我刚醒不久，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今晚这件事，我也被牵涉其中？刚才，我听到你问宸希，碰瓷的事故是否他安排，我是不是他特意叫来接近你，博取你的好感？季爷爷你知道吗，你这样说不但侮辱了宸希，侮辱了我，还侮辱了你自己。”

哗——

人群里，已经不知多少次发出哗然，今晚真是一个震撼的夜晚，这么深刻独特的一夜，大家将来可能再也没法忘却。

顾柔美目清澈如泉，流窜着坦荡的光芒，继续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季崇德，“假如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那天我就不该挺身而出。其实，我没有你现象得那么勇敢，我也怕死，也怕被报复，很多罪犯都是一个集团的，有人见义勇为，被牵连，甚至死于非命。我一个小女子，见到这种事情应该躲得远远吧，但我没有。”

“直到后来，当我清楚了你是宸希的爷爷，我才恍然大悟我为什么那么勇敢，这是人类一种特殊的潜意识，你是宸希的爷爷，也就是我爷爷，是我的亲人，亲人遇难我自然没法坐视不理，就算真的会有性命危险，也会尽上全力去帮一把的。”

“而你，现在却质疑这种与生俱来的奇妙亲情，怀疑这是别有用心的策划？虽然，这个世界充满黑暗，人心险恶，但还是有很多人，他们很真，很纯，很善良的，请你，别把人们真、善、美的品德抹杀掉好吗？你们有权有势，或许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需要帮助的。”

“宸希因为出身，自小被你们冷待，被排挤，被打压，甚至，被欺凌，被陷害，可有人为他主持过公道？可有人为他说过半句话？他也是一个人，是季家的一份子，他应当得到最基本的公平对待，你们要是觉得他碍眼，何不干脆摘除他的姓，让他彻底与季家毫无关系？”

因为一下子说了很多话，且句句发自灵魂的深处，顾柔身上本就没多少的力量，已被消耗得干净彻底，苍白的小脸染上了一抹不寻常的红，那是身体虚弱衰败、气喘不足的一种自然迹象。

在场所有人，此时此刻内心震撼更是飙到了极点。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可能都不敢相信，一个年仅20岁的女孩，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捣动人心的话。

她不勇敢？她很胆小？

不，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勇敢，聪慧，厉害，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