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抹了下嘴边酒渍,陆康露出一个跟陆不弃相似的笑容:“你爹还没这么差劲吧,有丹药相辅都突破不了?虽然没有你那么夸张,一突破就到七重,可也是达到了四重,最起码比得上老四和老五了!”
“噢?那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抹了把脸,陆不弃一边弯腰打水,一边说道:“那你还在这喝闷酒,莫不是为了明天三叔的丧事?”
对于这个心思玲珑的儿子,陆康自然无需有所隐瞒:“是啊,这些天大家也刻意回避一些事情,我和你娘并没有总呆在内堡,也就是避免见面尴尬。可是明天,必然要见面……而且现在这个局面,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明白,爷爷虽然下了禁口令,可是我想二房那边的人,现在都认定我们父子逼死三叔的事呢!”陆不弃又是一桶水往下淋。
陆康仰头灌了口酒:“就如同你所说,陆名自作孽,他的死我并没有什么内疚,只不过看到爹很痛心,我就感觉我们父子回来似乎是一个错误。”
“爹,很多事并没有明显的对错!”陆不弃站在那,身上蒸腾着水汽:“你信不信,如果给爷爷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还是会选择让我们回来。虽然真相连接的现实总是有些残酷,可是没有人会愿意活在欺瞒之中。”
陆康左眼熠熠地看着陆不弃,他的脚下已经有好几个酒罐,可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透亮,很显然是进入了一种执拗的状态中,这种状态往往就是千杯不醉的状态。
“爹,其实你真正内疚的,是觉得你我父子的出现,让陆家出现了很明显的裂缝是吧?你担心陆家从此因为内斗而步入衰退,是吧?”陆不弃提起第三桶水,这次他没有就往身上倒,而是拿着毛巾就着桶里的水,开始搓洗身上。
陆康点了点头:“没错,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想爹也是这么担心的。如果我们父子没有回来,下一任陆家家主,肯定就落在了陆扬这一脉上,因为小泰他是无心打理家族的。而无论是陆扬还是陆风做陆家家主,陆家都会依然一条心的往前走,可是现在……”
陆不弃嘴角微翘:“嫡长子回来了,如果再将家主的位置放到二房上,恐怕九叔第一个就不愿意了。可要让爹你或者是我来继承,那么二房的人恐怕会心底存怨一辈子,就像三叔一样,到死都不甘心自己是庶出的。”
在陆康沉重点头时,陆不弃继续说道:“如果你我父子手段铁血一些还好,找个名目把二房一脉全部杀了……三房陆安和陆平没有什么大作为,那么陆家依然能稳若磐石。”
直迎着陆康那凌厉的目光,陆不弃轻轻耸肩:“可是无论是爹爹你,还是我,无疑都做不到这一点!就如同当日我所说,你我都不是那种有一个借口,就可以向自己兄弟挥刀相向的人!”
“是啊,一个不和睦的家族,步入衰败也是必然的。”心头微松口气,陆康苦恼地又喝了一口酒,可是他发现,这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帮不上他什么忙。
陆不弃一边搓着脚丫子,呼吸加重了些以御寒:“老爹,你这是想问题想到死胡同去了,其实这事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噢?”陆康猛然独目闪亮,身子坐直了些:“怎么说?”
陆不弃应道:“爹,你的权利欲本就不强,我想你也不会想当什么家主。我看哪天你跟爷爷坦诚一下,就说我们父子无心接掌家族之事,那么毫无疑问,这重担还是得落在陆扬和陆风父子头上。”
在陆康连连点头的时候,陆不弃轻捏鼻尖,并甩了下手中的水:“我们无法控制他人如何处世,但是总是控制自己如何做人。在这之后,我们只要说服九叔,让他为了家主的利益,不计较二房的过往,那么陆家还是以前的陆家。当然,这样一来,我们父子要承担的风险,就是二房一脉当权后有可能会对我们不利。”
“应该不会吧?”陆康微微皱眉,虽然他性格宽厚,可是人都有自保之心,被陆不弃这么一说,倒又有些犹豫了。
陆不弃扁了扁嘴:“这不好说,不过我想,如果我们长房都有这么大的量器,平常交往多表诚意,我想二房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吧?再者……”
陆不弃将空水桶再一次抛入井中,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只要我们父子有足够生存的实力,他们也会掂量一下恩将仇报的成本吧?”
陆康凛然,放下了酒罐,缓缓站起:“儿子,你说得没错,那就这么定了……呃……头有点晕……”
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心结打开,被夜风这么一吹,陆康没有当下栽倒在地都算是他的意志还确实不错。
“那你早点去休息吧!”陆不弃轻笑:“明日如果需要的话,你找爷爷和大伯就坦诚一下这个问题吧,至于陆风和陆毅他们,我来搞定吧!”
“搞定陆风和陆毅?”陆康想到了什么,神智又清醒了几分,依着亭廊的柱子:“儿子,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陆不弃轻捏鼻尖,不置可否:“我们父子连心嘛!”
“好一个父子连心!”得子如此,夫复何求?陆康哈哈一笑,转身跨步而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争斗,战争,其实都是因为双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才会发生的。一旦有一方,愿意做出一定的牺牲,让步,那么和平也就自然出现。
这个道理十足简单,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多少人呢?在权力、荣耀和利益面前,又有多少人克制得住自己那如野草般疯涨的欲望呢?
很少很少,这也是为什么,陆洪山后来在听到陆康的表态后,会那样的惊讶,感叹和欣慰。而当陆康表示这个决定还是陆不弃做的时,陆洪山内心对陆不弃那唯一一点芥蒂也消失无踪。
而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陆不弃心里头还藏着一个已经做下的决定!
第五十四章 夜会
陆名,那个只扫自家门前雪的陆三爷,为了洪山郡万千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英勇牺牲了。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洪山郡自然是一片悲凄,绝大多数不明真相的民众,自然是对陆名一阵歌功颂德。
虽然有些有心人,有提到过为什么陆家嫡长子陆康父子回归,陆名就死了的疑问,可终归会被单纯的民众的呼声给淹没。
陆名到死,还能顶着个英雄的名头,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值得高兴的事吧!
这也就是作为陆洪山的儿子,他能享受的福利,像陆烨林和那一干以玄兽出没为名目胡乱截杀贩夫走卒的私兵,则被冠于叛军的罪名,集体剿杀。
虽然这很有些讽刺,可是世道就是如此,家丑不外扬,陆家,也是需要颜面的!
作为一个英雄的葬礼,也无法低调,时隔数日,各方显贵再次齐聚,其中还包括并没有离去的外来尊客,比如司空家三人,又比如被陆不弃气得吐血的纪家兄弟等。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日洪山郡没有免费的午餐可吃,相反,很多洪山郡的民众还掏腰包给陆名献花,一种长得跟菊花很像的花,因为陆名是英雄。
为此,陆不弃甚至还忍不住感慨一下,这还是一个崇尚英雄的时代。不像前世华夏国,英雄只是小孩会尊敬一下,成人宁愿尊敬贪官和奸商,也不会去正眼看英雄。
陆不弃作为侄子,也承担了一份接待的责任,他也没有拒绝在额头扎上一条白绸。即便陆名生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他们一家的事,可陆名终归还是陆不弃的三叔,亲叔。
这一天,在悲怆和压抑的气氛中度过了,而在这一天里,陆不弃和陆风碰了三次面,和陆毅碰了四次面。
每次跟陆风碰面,总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种战意的味道,虽然没有对话,可陆不弃已经感受到了陆风那心底那股执着的斗志。
这是个好现象,对于陆风的这种状态,陆不弃还是比较赞赏的。可是陆毅的表现,陆不弃就只能说,跟不成熟的人还真没法太计较。
赤裸裸的仇恨和厌恶,如果有心人看到,立马也能明白他对陆不弃很不感冒,然后多少会将陆康的回归和陆名的死亡联系到一起。
晚上,陆不弃让不悔陪着罗慧,他独自来到了铁鹰石林。在皓洁的夜色下,石林多了几份神圣庄重之味,同时石柱上那些刀斧留下的痕迹也给这地方增添了几分凝重的肃杀之气。
“喝……”一声短促清脆的吐气声在石林内响起,陆不弃循声过去,却看见陆风正在练剑,手中三尺青锋,带着淡淡血芒,如灵蛇吐信,招招杀机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