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2 / 2)

天作不合 许乘月 2709 字 1个月前

武德朝时,她与嘉阳公主赵萦、成王赵昂曾一度是同列储君候选。三人各出一母,在世人看来必有手足相残的血战才会分出胜负。

可外人并不清楚,他们三人对大位权柄从来都是“君子之争,揖让而升,下而饮”。

他们十几岁时就同在尸山血海前发过誓,要各尽其能,永不内斗,携手让破碎山河重回锦绣,要再造一个许多人为之慷慨捐躯却不能亲眼见证的繁华盛世。

“世人眼中帝王不该如此天真。但他们不会懂,正因为赵家始终有人不肯丢掉这点赤子之心,大周才会是如今的大周,”昭宁帝仰面向着碧空苍穹,笑容骄傲又干净,“阿荞,我信嘉阳。但我得拿出实证,让忠耿朝臣们放心。”

赵荞哦了一声:“所以,您派我大哥与贺大将军去利州,是为了在朝臣们面前不显对嘉阳堂姐盲目偏袒,又能让暗中布局的那些人以为您上当了?”

谁都知信王赵澈与鹰扬大将军贺征一文一武,是昭宁帝最信任倚重的左膀右臂。惟有派这两人,才足够分量麻痹暗中做局的人。

“聪明,”昭宁帝以食指点点她鼻尖,“禁‘希夷巫术’的事听说了吧?他们卖的那种号称能使人‘刀斧加身、血流如注都不觉疼痛’的诡药,就是斩魂草的方子。可你大哥与贺征到利州后这两个月,已在嘉阳的暗中协助下将全境彻查干净,根本没有这帮人曾经出现过的蛛丝马迹。”

赵荞拧着眉头稍作思考:“提炼‘斩魂草’的药材,不只是利州的金凤雪山才长?”

“据沐家人判断,只要是类似金凤雪山那样的环境,都有可能长得出那几种药材,”昭宁帝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北境,松原郡五十里外的崔巍山与金凤雪山的环境近似。”

赵荞大惊失色:“崔巍山,不是北境守军前哨营与吐谷契人对峙的地方吗?是北境守军有人通敌,还是,另一个圈套?像在邻水做局挑拨您与嘉阳堂姐那样?”

军务上排兵布阵她本一概不知,但她的朋友岁行云就在崔巍山前哨营,这地方她听过。

“不好说,所以需你涉险去实地探个究竟,”昭宁帝道,“去年秋初那会儿,松原郡守黄维界会同北境守军发回大捷战报请功时,你大哥就说气味不对。这半年京中陆续派了几拨人过去都没探到什么,还有人在回京途中‘意外身亡’。”

松原黄家在当地树大根深,又在北境边关要地,昭宁帝不能在无凭无据时冲动发难撕破脸。

赵荞恍然大悟:“地方上见过我的人很少,我去不易被盯上;且我擅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到了当地能接触到官身之人探不到的消息门道。您想让我顺着‘希夷神巫门’的藤,去摸松原郡的瓜?”

“与你说话真是不费劲,难怪阿澈格外放心你,”昭宁帝满意极了,直话直说了,“此行风险大,对手不是寻常街头混混,也不是普通江湖人,你府中武侍只怕做不到万无一失。最大限度护你周全,朕得派人贴身保护你。贺渊与敬慧仪,就这俩可信可用了,你挑一个。”

鹰扬大将军贺征、皇城司指挥使周筱晗、副指挥使齐嗣源、都御史纪君正、兵部侍中敬慧仪,这五人是利州赫山讲武堂同窗,在复国之战末期是声名赫赫的“五将星”。

虽昭宁帝不敢说对这些昔日同袍信任到毫无保留的地步,但他们绝对是她除帝君苏放与赵家血亲之外,最敢托付大事的人选。

“前年敬慧仪产子后便暂交官印,赋闲在家调养身体,稍享天伦之乐,两年多没太公开露面。若她随你出京,不会引人注目。而贺渊自入金云内卫起就低调敛行,各地势力对他大都只闻其名。”

昭宁帝就事论事道:“若你选贺渊,朕心中会更踏实点。毕竟敬慧仪更擅统帅大兵团对垒,近身保护某个人这种事,她肯定强于大多数人,但比贺渊是稍弱些。选谁同去看你意思,当然,无论你选谁,他们都只会知道此行是为查‘希夷神巫门’。”

事关“嘉阳公主是否通敌谋逆”这种敏感大事,在有铁证为嘉阳公主洗脱嫌疑前,某些最核心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稳妥。

“这趟差事最快也得三个多月,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的。朕顾虑到你的心情,才绞尽脑汁再挑出个敬慧仪,让你能多一个选择。抱歉,大局为先,只能为你考虑这一点点。”

她先是一国之君昭宁陛下,再是赵荞的堂姐。

“我明白的。多谢陛下体恤。”

在这两个人选间做抉择并不容易,赵荞随后就陷入沉思。

昭宁帝也没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心里酸酸的,有点古怪而扭曲的小嫉妒——

坐在八马金龙舆上大剌剌咬着指甲想事的,这位赵二姑娘算是开国以来独一份。她这皇帝陛下都不敢有这目中无人的洒脱劲!

遥想当年,她赵絮在十几岁还是郡主时,那也是个……算了,不提了。

长大真没意思。

第27章

昭宁帝给了赵荞三日时间,容她在敬慧仪与贺渊这两个人选之间再行斟酌。

初九下午回城后, 赵荞便将自己关在寝房里蒙头滚到天黑, 翻来覆去想了许多事。

不过她知轻重的, 定下人选后还得做相应安排,元月十五之前就要出京,这事容不得她磨叽太久。

于是到初十下午她就进了内城面圣, 定下由贺渊随自己前往松原。

“我考虑过了, 这趟差于公于私, 贺渊都比敬家姐姐更合适些。您事先只会告诉他一部分必要信息,而后他随我出京三个多月,就不能直接看到内卫卷宗。即便他在途中想起点什么,应当都没有现在就一下子看到卷宗上的全部真相那么痛苦。再则,他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在担着差事时, 他不会允许自己轻易崩溃。”

如果可以,赵荞诚心诚意地希望,他永远不必面对那份痛苦。

但太医说了, 这种遗忘不是永久的。所以最好的法子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让他在途中慢慢消解心头重负。

不管此行归来后她与贺渊之间会变成怎样的结果,她都想亲自带着他走这段。

“我会带个说书班子,这样行事方便些。请您派个可靠的太医,混在中间好有个照应。”

经过一天一夜的斟酌,赵荞考虑得很周全。

带个十来号人的说书班子,中途她与贺渊随时脱队去查事情时, 就不太会被外人留意。

昭宁帝当即拍板:“那就让韩灵跟去。对了,你与贺渊在路引上的身份关系,需做点假……”

“夫妻是吗?”见昭宁帝有些意外,赵荞浅浅弯了笑眼,“一男一女,除了这个,别的什么关系都不方便随时贴身保护啊!公事公办,我没二话。”

既应承了这份差事她便会认真对待。

贺渊这人选是她自己定的,为了便宜行事,两人在路引上假造个夫妻身份而已,又不是当真去宗正寺递婚书上玉牒。

她江湖儿女不拘这些小节,没什么好忸怩的。

总之一切以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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