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把我吓了一跳,祖母您真的没事吗?”
“您的脉跳得有些厉害呢。”
大户人家的女子,在漫长的内宅生涯中除了读书习字、管家理事之外,旁的多多少少都懂一些, 有的擅长女红、有的爱种花种草、还有的字写得好或者是易牙之术甚妙。
而曾淑则因为自小就跟祖母住在一块, 因此懂得些许的药理。
如今一把脉,就觉得祖母的脉象不对。
于是忍不住担忧道:“祖母,要不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您怕是受惊了,这人一受惊夜里就睡不安稳,还是让大夫开个安神汤为好。”
邹氏在曾淑坚定以及徐嬷嬷戏谑的眼光里点点头,有几分无奈地说道:“那就依你吧, 哎,我这是老咯,不中用了。”
“祖母您说的是什么话!”
曾淑准备把祖母扶到床上去躺着,听到她这般泄气的话后不由得嘟起嘴,“您年轻着呢,往后长命百岁,是要抱玄孙的人。”
“那不成老妖怪了?”
邹氏顺着曾淑的脚步,一边缓慢走着一边道:“祖母呀,能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成家立业,日子过得顺心,也就心满意足咯。”
话说到此处,邹氏已经被曾淑扶着坐在了床沿,她招招手让想要给她铺被子的曾淑坐下,然后道:“刚刚你也听见了吧,你父亲啊,在衙门那边遇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他说那位老大人想要为咱们曾家做媒。”
“一个侯爷,就是几年前大败辽人的一个将军,想要娶你为妻。”
“不过,祖母做主给你拒了,你不会怪祖母吧?”
这件事淑姐儿的确是听到了,她住的地方离祖母不远,正房里头又闹出了这般的动静,侍书早就探明白了。
她听到这消息后也是吓了一跳,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她想明白后这心里头是乱糟糟的,说是六神无主也不为过。
要不是事关自己的亲事,她早就坐不住了。
“祖母,我并没有怪您,”她摇头,然后坚定道:“若是问我我也是要拒了的,孙女并不想嫁那样的人家。”
曾淑笑了笑,“孙女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之前户部尚书家的女儿举办及笄礼的时候,我们几个偶遇了尚书大人。”
“当时吓得是头也不敢抬。”
“前些日子我和吴家姑娘,王家姑娘她们几个去金波池玩冰嬉的时候,远远地也瞧见了什么长公主、公主、郡主、县主还有侯府、阁老等重臣家里的女儿们,她们都气派得很。”
“其中一个兴德侯府的二姑娘,还当众打了侍郎家的女儿一巴掌。”
“据说是因为那个侍郎家的女儿要进三皇子府为侧妃,而三皇子的正妃则是兴德侯府的大姑娘。所以这二姑娘气不过,就扇了她一巴掌。”
“那么多的人。”
曾淑的语气略微有些感慨,“女儿家的脸面是何等的要紧,侍郎家的那位姑娘当场就捂着脸走了,好些天不敢出来见人。”
“由此可见,那些王府、侯府等地儿的人不讲理起来是何等的蛮横。侍郎家的女儿尚且如此,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怕不得被生吃了去。”
曾淑伸出手去拿起被褥的一角盖在邹氏的身上,“所以啊,孙女不但没有怪您,还很感激您呢。”
“再说了。”
“我都没见过那个什么广宁侯傅永宁。”
曾淑凑到邹氏面前小声道:“谁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亦或者又矮又肥还秃头?”曾淑说着说着祖孙两人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这孩子。”
邹氏笑得有几分无奈,“人嘛,听说长得是差不到哪儿去。不过淑姐儿,祖母之所以不同意,不是他长得如何,男子汉大丈夫,上顶天下踩地,长相嘛是最不要紧的东西。”
曾淑欲言又止。
睿智的曾老太太邹氏了然地看着她,“好了,祖母知道你是不想说出那两个字,怕祖母听得伤心,其实也没什么。”
她道:“祖母之所以不让你嫁,其实最要紧的,他聘的是填房。”
“祖母这一辈子,说不上顺遂,年轻的时候更是吃了许多苦头,而这些苦头啊多半来源于我是个填房。”
“做人填房、做人后娘。”
“动辄都是错,处处都有人等着揪你的小辫子呢。”
“更何况那还是侯府,我当年受了委屈,虽说祖父和爹娘只会叹气,但我那个胸无点墨的大哥却是会打上门去,为我主持公道的。”
“如此啊,曾家的那些长辈们和田家才收敛了些。”
“但你……”
邹氏直白地说道:“你若是嫁了过去,家里头没有人能够给你撑腰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若是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侯府,我们家里哪怕是拼死了力气,都掀不起棺材盖来瞧上一眼!”
“他们男的就想着荣华富贵,不懂得这些。”
邹氏轻拍着曾淑的手,“但我们女子想要后半辈子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还是得嫁一个知根知底的啊!”
“这个滋味……”
邹氏停顿了半响,收回手下意识地滚动着手里的佛珠,终究还是叹息道:“祖母是不想你去受啊……”
“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