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统统都不重要,”傅凛耍赖地张口叼住她的指尖,满口含混地哼哼唧唧,“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成亲!”
这架势,简直是要撒泼打滚的赖上了。
叶凤歌止不住的笑到浑身发抖,艰难躲开他的纠缠坐起来,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襟:“谁跟你就这么说定了?总得等开春后,该忙的事都忙完再……”
傅凛也跟着坐起来,扑在她的后背,环臂虚虚勒住她的脖子,凶神恶煞般在她耳畔咬牙道:“我说不忙就不忙。成亲!明日就成亲!”
“真是不好意思,这家我说了算。”叶凤歌红着脸回头笑觑他,挑衅地抬了下巴。
傅凛怄得都想要捶胸顿足了:“若早知你这么刁滑顽固、反复无常,我就该晚些再交出家中主事权!我可告诉你,若你再这么欺负人,我……”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哦,不给欺负?那你等到明年秋后吧。”
此言一出,傅凛立刻没了脾气,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颊边蹭来蹭去:“好好好,给你欺负就是。开春就开春,再反悔往后推,可就欺人太甚了啊。”
叶凤歌轻垂笑脸,反手摸摸他的脑袋,软声道:“今冬你是有得忙了,成亲要准备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放着我来。”
轻言细语之下隐含的那份平淡却坚定的承诺,像救命的定心丸,将傅凛心头最后一缕不安的褶皱抚得平平的。
似乎打从当年初相识,她明明是癸水来了,却骗他说是被他的机关所伤要死了那时起,他在这可恶的小姐姐面前,就从没能当真“爷”过。
偏他又喜欢得入心入魂,放不开离不得。
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心尖上的小姐姐,自己惯着呗。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肩窝,眉梢唇角全都高高扬起,心中欢喜得直冒泡泡。
口中却偏要别别扭扭地画蛇添足:“那种事,你、你想办成什么样都行,以为我会跟你抢啊?谁家过日子不得两个人分工……”
过日子。
这样充满烟火气的说法,叫人打心底里觉着暖。
第七十七章
翌日仍是雪天。
早饭过后,叶凤歌独自进了书楼,开始着手准备给宋家家塾册子配的画稿。
那种圆乎乎小人儿画法本是她初到桐山时哄傅凛用的小花招,用笔极简,仅胜在意趣活泼,实在谈不上什么画功,只需事先构思妥当,落笔既成,即便要一口气画上十几二十张,原本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之前给孔家的开蒙册子配图时,叶凤歌只得了临川那家书坊掌柜与鉴稿先生的提点,他们鼓励她用那稚气的画风做个尝试,但谁也不敢保证孔素廷最终一定会认可这种画风。因此在作画过程中她不免有些忐忑,战战兢兢摸着石头过河,每落一笔都要踌躇再三,进度自然慢吞吞。
如今再依样画葫芦来给宋家的册子配这样的图,那就大大不同了。
宋家家主宋岚也是受到孔家给开蒙册子配图的启发,对叶凤歌所提的要求不过就是“比照孔家”,叶凤歌心中有了谱,只需认真将宋家的开蒙册子翻一遍,提起笔就信手拈来,这日才到午时就得了三张满意的成稿。
而傅凛则是与裴沥文一道,带了孔明钰到小工坊介绍给众人认识,又与裴沥文谈了后续的一些打算,一上午便就这么忙过去了。
****
本着一鼓作气的念头,叶凤歌索性连午间的小憩也免了,匆匆吃过午饭又扎进书楼,一言不发就躲到屏风后头去了。
被视若无物的傅五爷心中小小憋了口闷气,故意叮叮咣咣在屏风这头使劲折腾那盒子小零件。
偏他家那位小姐姐是个只要专注起来就什么都能不顾的,他折腾了好半晌也不见屏风那头的人有要来哄的迹象。
傅凛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讪讪起身走到屏风后头,眼巴巴觑着叶凤歌。
以往叶凤歌心中藏着事,生怕傅凛在得知自己的秘密与使命后会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便始终不自知地维持着客居状态,看似与谁都友善和乐,却总淡淡隔着一层不着痕迹的疏离。
她在北院东厢住了多年,却一直将所有东西齐齐整整收在箱箧、行囊中,根本就是随时都能拎起包袱走人的架势。
显而易见,昨夜将心中最后的秘密揭开后,叶凤歌是彻底将桐山大宅认作了依归之所。
这座屏风在此已矗立了两三个月,将书房一分为二,屏风后的这半地盘是专属于叶凤歌的。
今日并非她头一回在此作画,但她此刻那近乎没形没状的懒散姿仪,却是之前没有的。
冬日雪天,她着一身桃花色绒圈锦袄裙,踢了鞋子,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双腿屈膝蜷在椅子上,指尖懒懒转着支炭笔,出神地望着桌上铺开的画纸。
虽她整个人蜷成一团,却打从骨子里透出恣意舒展,毫无矫饰。
那是在“家”里才会有的模样。
傅凛浅浅扬唇,仿佛有一根被文火烘烤过的柔嫩绒羽在心尖上挠啊挠。
“噫?”叶凤歌偏过头,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傅凛走到她身侧站定,左手撑着椅子扶手,右臂搭在椅背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气息之中。
他微微倾身抵近她些,骄骄矜矜的挑眉哼道:“忙归忙,可一上午都没正眼瞧过爷一回,是不是‘略微’有些过分了?”
这可怜见的,就连被冷落了抱怨一句,都得小心添上诸如“略微”这样委婉的修饰。
“原本没觉得,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有点过分。”叶凤歌仰脸承住他那幽幽的目光,咬住唇角笑开。
傅凛淡淡撩她一眼:“本还指望你良心发现来哄哄我,等了半晌才知你是个小没良心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她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还能怎么样?你不来哄我,我就只好过来自己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