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澈规规矩矩地走在后头,他们洗完了,他才刚到水池边。
他抹了皂角,在干净的水盆里轻轻地洗了起来。
突然,北面的凉棚了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与女人哭泣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我与你们说多少次了,别再放这个女人进来!你们全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夫人,您别怪他们了,是我不好,我非得求他们把我放进来的……”女子的话音带着哭腔。
那尖酸刻薄的夫人又开口了:“你非得来做什么?当初不是说得好好儿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夫人……我这几日噩梦不断,梦见莲哥儿哭着对我说他好难受,他想跟我走,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求到这边,请您一定让我见莲哥儿一面,好不好?”女子哭得肝肠寸断。
“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你梦见莲哥儿不好?难道你觉得我会亏待他?你只管问问,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他是我亲儿子?便是他自己,也一直以为是我亲生的!我对他,比对自己还好!你乱七八糟地做了个梦,便怀疑我亏待了他,你是何居心?”
“夫人,我没有居心,我就是太想他了,请您让我见见吧,我不会说我是他生母的……夫人……”
“我记得,我当初就警告过你,生完孩子,孩子便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若是你敢找到我面前,我定让你不得好死。”这位夫人的话听起来又突然变得十分平静,但可怕的是,她明明说着如此不留情面的话。
女子求饶道:“夫人……我愿意死,求您让我见莲哥儿一面,知道他安好,我便是死也甘愿了,夫人!”
“你们几个,嗯?”
“夫人,你做什么?夫人……夫人!夫人!啊——放开我……唔……唔……”
仿佛是嘴巴被堵住了,发出难受的声音。
皇甫澈皱起了小眉头,抬步朝房舍走去,刚走了几步,几名孔武有力的婆子将一个发髻凌乱的年轻妇人抬了出来。
“埋哪儿?”
“乱葬冈吧,记得别叫小少爷瞧见,今儿的事也都别让小少爷知道,免得小少爷与夫人离了心。”
“小的知道,老姐姐就放心吧,一切呀都是姓刘的咎由自取,谁让她不听夫人的话?妾呀就要有妾的觉悟,别以为生了孩子,就是孩子的娘。嫡母在,孩子永远都是嫡母的,跟夫人抢孩子,活该被弄死!”
“也别让老爷知道,老爷原先也极疼刘氏的。最重要的是,别让老爷知道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明白了吗?”
“记住了,老姐姐。”
皇甫澈面色发白地往回走。
皇甫倾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拉住他小手道:“皇兄你太慢啦!大家都等你呢!母后说,你不吃,我们多不许先吃!”
皇甫澈轻轻拂去了妹妹的手。
皇甫倾又缠了上来:“皇兄,吃完草莓我们去摘南瓜吧?我要最大的那个!”
皇甫澈跌跌撞撞地跟着妹妹往前走。
“皇兄我还要摘葫芦!我想让母后给我做几个葫芦灯!”
“倾儿。”
“怎么啦?”
“你……你喜欢母后吗?”他睫羽颤出不规则的节奏。
皇甫倾想也没想地说道:“当然喜欢啊!”
小太子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母后对你很好?”
皇甫倾点头如捣蒜!
他怔怔地问:“要是……母后不是你亲生的,你也喜欢吗?”
“嗯?”皇甫倾困惑地瞪大了眸子,“什么意思啊?亲生是什么?不给我庆生吗?那我就找父皇庆生好啦!”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草莓园中的小凉亭。
宁玥看了小太子一眼,道:“你看你,洗个手,把衣裳全都弄湿了,过来,母后给你擦擦。”说着,去拉皇甫澈。
皇甫澈却突然拍开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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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宁玥渐渐发现,自摘草莓归来,太子与自己不若之前那般亲密了,该请安还是来请安,该吃饭也坐在一块儿吃饭,但言辞间那种谨小慎微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隐隐透出一丝疏离。
“母后,儿臣还有功课,先回房了。”吃过晚饭,皇甫澈给宁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宁玥轻轻叹了口气:“还有功课吗?最近陈太傅是不是加重任务了?你还小,要不要母后与陈太傅说说?”
皇甫澈一本正经道:“父皇夜以继日、宵衣旰食,儿臣不敢偷懒懈怠,纵不能替父皇分忧,也希望于以父皇为榜样,勤于功课。”
一番话滴水不漏,便是宁玥也不好说什么,摸了摸他脑袋,又看向怀里的皇甫倾道:“倾儿要和哥哥一起回吗?”
皇甫倾在宁玥腿上蹦了蹦,抱住宁玥的脖子道:“我要和母后玩。”
宁玥会心一笑:“也好,你哥哥已经那样辛苦,你便轻松些吧,省得一个两个都成了老夫子,我这做娘的,岂不是太无趣了?”又看向冬梅道:“你陪太子过去,太子一贯不贪凉,热了也不唤人更衣,如今虽是四月,但这几日出奇的热,且记得照看些。”
“是。”冬梅应下,与皇甫澈出了房门。